巫師偷偷地從帥府後門進來,一盞茶功夫之後,又偷偷地被送了出去。
但王彪已經嚇得全身癱軟,胸口怎麼也喘不上氣來,仿佛是被人扔到了那無邊無際的浩瀚大海,靠不了岸的窒息感。
巫師隻來了一會兒,四周看了一看,然後看著他說了四個字,“元帥珍重。”
彆的,任憑顧青舞如何哀求,巫師也不多說了,甚至是求他做法,巫師也拒絕,說做法無用,然後又對王彪說了一句話,“此地乃是武將墳墓,元帥妥善安置家人。”
就是這句話,讓王彪感到滅頂般的恐懼。
在南疆的這片土地上,埋了多少將骨?
宋懷安父子七人還不驍勇善戰嗎?下場如何?
他還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比得上宋懷安,就連宋家的少將軍他也比不上的。
他敬佩宋家父子,但他不想成為宋家父子。
死了得到的哀榮算什麼?活著才是實實在在。
他犧牲在戰場上,便是平西伯府最終成為平西伯公,都與他無關了,甚至他的青舞和兒子都不能名正言順地享福……
不,前提還是他不能享福,無法親耳聽到被人尊一句王公。
顧青舞從身後抱著他,抽泣之聲在耳邊,顯得尤其悲傷。
“官人,你若戰死沙場,我和兒子便跟你去了。”顧青舞泣聲說,滾燙的淚珠砸在他的肩膀上,幾乎灼痛了他。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不,我不能死!”
他猛地抓住了顧青舞的手,把她拖到身前來,眼底是從未有過的堅定,“我們都不會死,原先我們說過,一旦有戰事便離開這裡。”
顧青舞怔怔地看著他,略有些慌亂,“但我們怎麼走?帥府裡不全是我們的人,而且我們要走,總不可能什麼都不帶吧?”
王彪的大腦瘋狂運行,沒錯,既然要走,就肯定要躲起來的。
好日子過慣了,他怎麼能過貧困的日子?
要找個理由,名正言順地把金銀財帛運出去,他身邊的心腹是有的,也足夠用了,不走的話他們也是要死在這裡,他們應該是會跟著走。
運送的人有,但如何名正言順?方天許和齊麟他們的耳目眾多,他們還在調查軍餉貪墨一事,如果他大張旗鼓地把金銀財帛裝箱子運走,肯定惹起他們的懷疑。
要想個法子,要想個法子!
“我倒是有個法子。”顧青舞見他不說話,便輕聲道。
“什麼法子?”王彪眸子鎖緊她。
顧青舞附在她的耳邊,說了自己的計劃,說完之後眼眶又紅起來,“官人可會覺得我狠毒?但我也隻是想一輩子和官人在一起。”
王彪沉默著,臉色發白。
這法子不行,臨陣脫逃頂多是砍他的腦袋,如果按照此計行事,將禍連全族。
他不能這樣做。
“官人,得快些拿主意才是啊。”顧青舞泫然欲泣。
王彪猶豫不決。
他難得地想起了京城的家人,至少,至少要保住他們的性命。
否則,他便真成了那不忠不義不孝之徒了。
他眸色加深,指甲狠狠地劃入皮肉裡,“你的法子是可行,但不能殺了方天許他們,否則南疆軍無將領,我看探子回報說沙國大軍起碼還有日才到,我邀請他們商議應對之策,順便……”
他深呼吸一口,隻覺得胸口像是被一隻大手攥緊,說不出是恐懼,還是對命運奮力一擊的反抗,“用幻彩吧。”
幻彩,其實是一種毒蘑粉,服用過量會致命,但若掌握分量,隻會使他們產生不適,嘔吐或者致幻,有軍醫治療,他們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