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宇認真想了想,才明白於靜嫻這話的用意。
這是告訴他,不要衝動,雖然不理解於靜嫻善意的提醒,但這個情,他暫時領了。
陸宇已經不是個隻會衝動蠻乾的年輕人了,跟這些人交手,不能有絲毫的衝動或者不理智的行為。
把工作總結形成文字材料,難道是要申報抗洪救災的功勞?
這一次他可得好好準備一下。
隻是他不明白,縣裡麵這麼快就決定結案,而不是銷案,這裡麵是不是還有於靜嫻的事?
上午,獨川縣委書記張語堂主持召開縣委常委會議,張語堂第一天晚上似乎睡得不好,早上九點了臉上還是有些浮腫。
張語堂陰沉著臉坐在縣委四樓的會議室裡,一把手的情緒能夠影響整個會場的氣氛,每個縣委常委都是麵相大師,察言觀色是他們的基本技能。
張語堂沒有開口,所以人都隻能安靜地等著,會議室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過了兩分鐘,他緩緩開口說道:“於縣長,昨天縣裡麵信訪值班的領導是你吧?你親自帶隊怎麼還能出這樣的事呢?”
他一邊敲著桌子,一邊繼續說道:“這件事情給獨川縣委縣政府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昨晚我是一夜沒睡啊!就是不知道各位是不是都能睡得安心?”
誰都沒想到今天的常委會開場居然是這樣的,張語堂一上來就給於靜嫻一個下馬威,其他的縣委常委自然是屁都不敢放一個。
這時候誰要是冒頭,不僅表明了自己的站隊,還表明了不服從張語堂這個縣裡麵的一把手,除非是想自己穿小鞋了。
不過在於靜嫻看來,這隻是在用官場上慣用的手段罷了,欲揚先抑,真正的目的可不隻是要對自己來個下馬威這麼簡單。
就算是於靜嫻信訪值班期間出了這樣的事情,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她還是能承擔得起的,不過張語堂既然都這麼說了,她就順著台階走了。
“張書記,今天借著這個會,我在這裡跟您檢討,在我信訪值班期間出的事情,我有一定的責任,但這件事情要解決還得需要從根上解決問題。”
“這件事情的根源,在於原青山鎮鎮長王思源的案子上,隻要把這件事案子快速從嚴地查辦,一竿子插到底,給民眾一個交代,輿論的風向就會轉向,自然就能扭轉民眾對縣委縣政府的形象。”
張語堂眉頭微皺,這和他想象的不一樣啊!
原以為於靜嫻在做自我檢討後,接下來就會主動提出把王思源的案子給銷掉,然後他順理成章地同意,這件事情就完美收官了,沒想到於靜嫻的意見卻截然相反。
張語堂眼睛微眯地看向羅永昌,羅永昌立刻心領神會,說道:“於縣長,您說的確實是解決的最好辦法,但是這樣的做法可能會使得矛盾更加的激化。王思源怎麼說也是我們內部的人,現在還沒有入土為安。”
“再說死者為大,人死了也就沒什麼都沒了。”羅永昌試探性地說道:“不如這件事就到為此吧?”
這是想銷案啊,看來這些人跟王思源穿的是同一條褲子。
“羅副縣長的意思是人死案銷?人死了所有的事情就可以一筆購銷了?如果王思源是一般的群眾,那麼這件事情就可以到此為此了,但他是一個公職人員,不是人沒了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一筆購銷的!”
於靜嫻鏗鏘有力地繼續說道:“一個公職人員,不應該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人民群眾的期盼,對得起曆史麼?如果有點風吹草動,就把一個貪官所做的事情都一筆勾銷了,各位,你們睡得安穩麼?”
羅永昌被懟得啞口無言,他不知道於靜嫻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勢了,這個女人不應該是任人揉捏的麼,難道她攀上什麼了不得的靠山,說話才變得這麼有底氣?
他不敢再開口了,於靜嫻雖說是個女人,但說到底這女人是自己的上司,自己以後能否順利提拔,這個女人的意見至關重要。
張語堂依舊麵不改色,不過心裡一直犯嘀咕,事情的發展不僅完全沒有按照他預想的方向走,還朝著反方向,他必須控製事情的走向。
張語堂一改嚴肅的表情,神色緩和了不少,語氣平和地說道:“於縣長,想得長遠些是沒錯的,但是我們現在的輿論壓力很大,也是我們目前要急需要解決的事情。”
“王思源這個人真是枉為公職人員,生前沒有為人民造福,死後影響還是很惡劣,我們不能放任事情繼續發展下去。我看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銷案,安撫一下家屬的情緒,處理好後事。”他正色繼續說道。
於靜嫻眉頭微皺,張語堂不可能不知道這樣輕易銷案的後果,道理大家都懂,但是於靜嫻覺得有些話一定要說出口:“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彆有用心的官員會在臨近退休時大肆貪墨,最後被查到了,跳樓自殺、上吊自殺,親屬一鬨,我們又來個人死案銷,這不是給搞陰封子孫的土壤滋生提供了條件麼?”
於靜嫻的話有理有據,張語堂環顧一周,其他人都在躲避他的眼神,就連羅永昌也低下了頭,他也不敢明著直接否決,不然會落下一個一言堂的話柄。
張語堂冥思幾秒鐘,開口說道:“既然大家有不同的意見,休會十分鐘後繼續。”
於靜嫻知道這不過是張語堂拖延的借口,她知道局勢現在在自己這邊,等十分鐘也無妨。
張語堂起身回了自己辦公室,猶豫再三,他還是撥通了電話,語氣恭敬地說道:“那件事出現了不一樣的聲音,對方態度十分強硬,恐怕不好銷案!”
“結案吧!那個位置不要空缺太久!”對麵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
回到會議室,張語堂仿佛變了一個人,眼神都變得淩厲起來,“我們不能因為有不同的意見,就放任這件事不管,我看就取個折中吧!這件案子查到這個程度也足夠了,就結案吧!各位都讚成吧?”
於靜嫻愣了一下,這麼草率就結案了?
草率的結案,與其說是取了個折中的辦法,不如說是什麼都沒做。
於靜嫻心裡很不舒服,這樣的結果她不能接受,剛要開口,張語堂立即打斷說道:“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們看家屬的安撫工作,由誰去做好?”
“張書記,我看羅永昌副縣長去最合適,羅副縣長群眾工作經驗豐富,一定能控製住輿論,挽回縣委縣政府的形象。”於靜嫻提議道。
羅永昌覺得於靜嫻就是在報複自己,不過他也隻能點頭答應,就當自己吃了啞巴虧。
“好!這件事就由羅副縣長牽頭!”
頓了頓,張語堂繼續說道:“我縣這次受災最嚴重的就是青山鎮,但出現零傷亡的情況,堪稱奇跡,近期擬對青山鎮有功的同誌進行表揚。還有各位下來醞釀一下,青山鎮鎮長一職的人選,現在正是扶貧工作的攻堅期,又是洪災後期扶持的關鍵期,這個位置不能空缺太久!”
這話的意思是青山鎮鎮長的人選,要從在青山鎮抗洪中有突出表現的人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