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建築周圍，立著一圈柵欄似的鐵絲牆，牆邊擺放著許多疑似食物的餅狀物體。
之所以說是疑似食物，因為在吳常看來，那些東西就像摻雜著泥土的腐爛肉塊，它們沿著牆根擺放，模樣看起來有幾分像供品。
那些盤踞在柯萊特市的地表人，似乎將這裡當作聖地，不僅將它圍了起來，還在對它進行祭祀。
果然，一切異常的源頭就在這裡。
地表人畏懼吳常的手段，此刻都已經逃得乾淨，吳常便打開黃金之國，將艾琳放了出來。
艾琳從黃金之國出來，她並沒有吳常想象中的低落，她的表情比想象中更加平靜。
身處黃金之國的時間，她想通了什麼，她目光的平靜之中，多出了一抹堅定。
吳常正準備安慰艾琳，那些地底人已經死亡，隻是靠著特殊力量維持行動，她無法改變什麼，不必為此感到自責。
可話還沒出口，艾琳便走到他麵前，將頭輕輕貼在他胸前。
艾琳低著頭，輕聲說道：
“我想明白了，我無法令他們脫離苦難，是因為我還不夠強，我的力量，無法支撐起我想要踐行的理念，對嗎。”
吳常張了張嘴，想要說出的話卡在喉嚨，最後化為一絲輕歎，他撫摸著艾琳的頭發，說道：
“是啊，這些地表人其實早已經死亡，他們體內存在一種力量，禁錮住了他們的死氣，維持他們的靈魂不散。”
“如果死可以被禁錮，那強到一定程度，生機也能被創造。如果我們足夠強，不隻是他們的異變，甚至整顆星球的死寂，都可以被逆轉。”
“為了你想要做的事，也為了將我們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們隻能不斷變強。”
艾琳後退一步，從吳常胸前移開，她認真地說道：“我會守護你的命運，絕不會讓它被其他東西掌握。”
吳常愣了片刻，有些無奈地說道：“我以為我才是守護者。”
壞了，又被艾琳先攻了，天然屬性發起的攻勢不僅迅猛，還難以招架。
吳常和艾琳說話的時候，一旁的賀毅眼神詭異地看向兩人，通過係統內頻道連通賀雲所在的無人機，小聲說道：
“我怎麼覺得，女神大人和吳常這小子的關係不太正常。”
賀雲平淡的聲線從另一邊傳來，“不，是你的錯覺。”
賀毅皺眉道：“可我剛才看女神大人的表現，分明像是少女一般，在尋求那小子的安慰。”
短暫的沉默之後，賀雲幽幽地問道：
“哥，你見過向你尋求安慰的少女嗎，是什麼讓你敢說得這麼肯定？”
“你……”賀毅急得臉色微紅，差點被賀雲一句話整破防。
地下庇護所封閉之前，追求賀毅的年輕少女不少，但他沉迷於駕駛機甲，以及跟探索隊前往地表，滿腦子肌肉的他，對於少女們的心意並不了解。
“我就不能從彆人那裡看見過嗎？”
“唉。”賀雲歎了口氣，沒有回應。
但越是沒有回應，讓賀毅越是破防，暫時顧不得去思考艾琳和吳常之間的態度。
吳常和艾琳分開，目光轉回黑色建築。
黑色建築的本質，與吳常製造的裡世界近似。
它雖然存在於廣場之上，但它內部的空間，與城市中的空間並不重迭，僅憑普通方法無法進入其中。
進入黑色建築，需要先穿越裡世界的屏障，通常來說，隻有裡世界的創造者允許，外人才能進入裡世界。
不過吳常作為空間領主，想要強行進入一個裡世界，並不需要費多大功夫。
他展開空間領域，構成空間的網格展開，將黑色建築籠罩其中。
吳常握住的拳頭向外張開，幾道空間絲線扭曲，便將黑色建築周圍的裡世界破開。
砰~
類似氣球被戳破的聲音響起，原本充滿遊離感，仿佛沒有融入塗層的黑色建築，變得凝實起來。
建築表麵蒸騰著淡淡黑氣，黑氣中散發著神性之力，剛才便是這股力量，阻止了地表淨化發生器。
吳常邁步走到建築前，伸手一揮，封死建築大門的木板扭曲折斷，建築大門仿佛被無形之手拉開。
“讓我來看看，裡麵到底藏著什麼。”
他話音未落，一隻高度超過十米，全身通紅，如同被鮮血浸染的巨犬從門內衝出，向著眾人奔來。
巨犬雙目通紅，裡麵散發著瘮人的瘋狂和恨意，它在奔跑時，口鼻中噴湧出鮮紅色血焰，焰火燃燒熾烈，卻讓眾人感到刺骨的寒冷，仿佛靈魂都要為之凍結。
不用說也能明白，之前不斷侵擾地下三層的噬魂犬，便來自眼前的血紅巨犬。
麵對直衝而來的巨犬，艾琳邁步來到眾人麵前，用身體抵擋撲麵而來的血焰。
艾琳頭頂便燃起一朵白色聖火，沒等血焰觸碰到艾琳，本就是火焰的血焰，竟然被白色的不滅聖火點燃，在血焰之上，燃起白色的火焰。
刹那間，不滅聖火便將血焰吞噬，倒卷向巨犬。
被白色火焰籠罩的巨犬停下前衝之勢，倒在地上打滾，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
艾琳繼續邁步，抽出永恒之湖，淡藍色湖光組成劍鋒，散發出令人感到平靜的光芒。
她揮舞永恒之湖，湖光凝聚的劍鋒在血色巨犬身上一閃而過，劍鋒沒有在巨犬身上造成傷口，但巨犬的身體逐漸停止掙紮，陷入瘋狂的通紅雙目，也逐漸恢複清明。
“解脫吧。”
血色巨犬似乎聽懂了艾琳的話，它輕聲嗚咽兩聲，緩緩閉上雙眼。
隨著血色巨犬停止掙紮，它巨大的軀體快速收縮，短短幾個呼吸，便從十米長的軀體，變為一具高約兩米，介於正常人類和地表人之間的屍體。
以地表人的標準來看，眼前的屍體還未達到壯年，他的皮膚上保留著地表人獨有的岩石質感角質層，以及更加魁梧強壯的軀體，但他的軀乾和四肢不再異常地腫脹，手指也恢複到正常人類的模樣。
從眼前的屍體來看，他似乎是一種結合了地表人和地底人特點的新型人類。
隻不過他和外麵那些地表人一樣，他早已經死亡，如今還能夠活動，全靠著體內的黑色氣息，凝固住了他的死亡。
血色巨犬向他們發動襲擊時，眼中的恨意和瘋狂，讓吳常印象極為深刻。
配合血色巨犬的力量，他的死應該會留下怨念才對。
正如他所想，地表人的屍體上果然殘留著紫紅色怨念。
隻不過這道怨念出現在他身上，卻又不完全在他身上。
血色巨犬出現時，渾身鮮紅，流淌著鮮血，仿佛從血池之中剛撈出來一般。
原來血色巨犬身上的血，並非真正的血，而是怨念的一部分。
吳常看著地麵上沒過膝蓋的鮮血，他此刻才發現，裝滿黑色建築，不斷外溢的血池，它的存在便是一團巨大的怨念。
這種麵積的怨念，顯然並非來自血色巨犬一人，而是許多人的怨念融合而成。
想要翻看這道怨念，必須來到血池最中心，去見見怨念的核心。
吳常對吳卓群說道：“吳隊長，你就留在外麵吧，接下來的事，已經超出了你能接受的範圍。”
吳卓群能年僅六十，依舊保持著探索隊隊長一職，戰鬥在第一線，除了自身本事過硬，還因為他足夠犟，不服老。
不少人都勸他退休，不要去地表冒險，但每次他都會說：
我遇過的危險，比你們見過的人都多，等你們這群毛頭小子，什麼時候見到地表人不手抖，我什麼時候才能放心養老。”
他從十六歲加入地表探索隊，至今四十多個年頭，自以為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已經沒什麼能夠嚇到他。
可是就在剛才，那頭血色巨犬向他們迎麵撲來時，他發現自己還是太年輕，見識太少。
他試了幾次想要硬撐，可他至今仍忍不住顫抖的雙手，暴露出他的實際情況。
即便血色巨犬已經徹底死亡，他還沉浸在直衝靈魂的壓迫感中。
這一次，他沒能犟下去，說道：“好的，我在外麵等你們，如果有危險記得發信號，我會第一時間支援你們。”
吳卓群操縱著機甲來到黑色建築外，或許這一次回去，他真該退休了。
彆說是吳卓群，就算是賀毅，看到之前的戰鬥心緒也無法平靜。
論能力，血色巨犬未必有掌握欲望石碑的欲望母神更強，但光論衝擊力和壓迫感，賀毅從血色巨犬身上感受到的更足。
他並不害怕血色巨犬，但想要戰勝對方，即便有暴君在，他也必須付出代價，這份代價，很可能是生命。
自從賀雲製造出神性機甲之後，他便無法找到值得一戰的對手，陷入無敵是多麼寂寞的心態。
血色巨犬的壓迫，令他喪失許久的戰意重燃，就在他準備進行此生最艱難一戰的時候，血色巨犬被艾琳一劍秒了。
看著倒地的血色巨犬，賀毅眼神中充滿惆悵，仿佛躺在地上的不是血色巨犬，而是他。
他知道，就算換作他來，如果麵對艾琳，他也撐不過一劍。
之前見識過吳常的真正力量，他已經受到部分刺激，此刻艾琳的一劍，更是將他最後一絲高傲斬斷。
原來世界這麼大，在真正的神明麵前，他就像血色巨犬一樣，連反抗的資本都沒有，隻會被人當作路邊一條，輕鬆踢死。
雖然從無敵境瞬間跌落路邊境，有些打擊他的自信，但短暫的失落之後，緊接著便是巨大的激動。
正是因為他足夠弱，在他認知之外的強者足夠多，所以他才有動力繼續前進。
一瞬之間，賀毅感覺自己的格局瞬間打開，心態無限拔高。
嘀嘀嘀。
一連串清脆的提示音從暴君機甲上響起，引起吳常的注意。
他看向無人機般賀雲，問道：“你哥這是怎麼了。”
賀雲的語氣充滿興奮，說道：
“還記得靈能激發手術嗎，我曾經把哥哥帶入聖歌公司，試圖讓他也激活天賦區，但我發現他的天賦區距離九級改造的程度還差一些。”
“為了彌補他最後的欠缺，我用了很多方法刺激他的大腦，同時在他體內植入了檢測器，實時監測他的狀態是否達到要求。”
“天賦區是大腦最神秘的區域，刺激的進展緩慢，時間消耗要以年來計數，現在看來，似乎是哥哥從艾琳的攻擊中看出了什麼，刺激進度突飛猛進，達到了九級改造的標準。”
吳常露出地鐵老頭手機的表情看向賀毅，頭頂寫滿了問號。
啊？
不是，哥們，彆人都是曆經艱苦搏殺，在生與死之間受到刺激突破瓶頸，於戰鬥中突破，你怎麼在一旁觀戰還能受刺激到突破啊。
還講不講道理了，這就是賀家血脈嗎。
吳常搖了搖頭，收起心中吐槽，向著黑色建築內走去。
黑色建築的本質是一片裡世界，它的外表和孤兒院相同，實際內部空間遠超孤兒院的規模。
和他通過怨念看到的秘密研究所相同，黑色建築內部的麵積，堪比一座小城市。
建築內功能齊全，兼具訓練、改造、研究和戰鬥等功能。
也正是因為如此巨大的規模，才能滿足十米大的巨犬在內部跑動。
黑色秘密研究所內格外死寂，除了他們的腳步和呼吸之外，聽不到一點響動。
建築內部一片狼藉，能看出經曆過一場大戰。
吳常四處觀望著，他能從牆壁和天花板上找到火焰灼燒的痕跡、巨犬抓撓和啃咬的痕跡，以及許多利器造成的痕跡。
有的痕跡深邃尖銳，能看出來自刀劍，可有的痕跡細密且按網格狀平行排列，讓他莫名想起九齒釘耙。
難不成這座秘密研究所裡要培養的是二師兄，那門口死掉的是什麼，哮天犬嗎？
秘密研究所內部寬闊死寂，其他人分不出該走向何方
但在吳常眼中，地麵上沒過膝蓋的血池，正不斷向外擴散著漣漪，漣漪發出的地點，便是怨念的中心。
他帶著幾人順著漣漪走去，幾分鐘後，來到建築內的研究部。
來的路上，秘密研究所內布滿戰鬥的痕跡，四周一片漆黑，沒有照明。
可來到怨念核心區域，本該受影響最大的地方，此刻卻完好如初。
研究所內燈都打開著，潔白的燈光映照著白色的研究所，在黑暗的建築內顯得異常明顯。
艾琳等人看到這幅場麵已經感覺不對，但在吳常眼中，眼前一切更是詭異。
漆黑的空曠建築中，點亮著一座巨大的白房子，白房子內被鮮血填滿，隔著玻璃，能看到一道纖細的黑色人影蜷縮在鮮血之中，緩緩轉動。
黑色人影體內的神性濃重，單從神格品級來看，不遜於安柏多少，絕對是一顆極有價值的空想神格。
光明社沒有將它收起，而是暫時封鎖，恐怕這顆空想神性出了什麼問題。
吳常正準備尋找怨念核心，先弄清發生了什麼，便看到賀毅指著研究所的角落說道：
“那裡是不是有個人。”
賀毅指著的人影，正是吳常眼中蜷縮在血液之中的黑影。
賀毅的聲音，似乎驚擾了研究所中的存在。
哢嚓！
研究所的所有玻璃同時破碎，原本處於角落中的人影，猛地轉過身，死死盯著眾人。
在吳常視線中，灌滿研究所的血液轟然炸開，如海浪般向四周席卷而來。
血浪之中，蜷縮的黑色人影緩緩舒展身形，落到地上。
那是一個女人，她蜷縮時身材瘦小，蘇醒後身體膨脹到五米高。
她和血色巨犬一樣，擁有地表人的血統，隻不過她比血色巨犬恢複的更好，除了擺脫地表人的畸形之外，她的左半邊身體已經恢複成了普通人模樣，隻有右半邊身體，還留有地表人的部分特征。
吳常打量著女人，拋開半邊地表人軀體，光看左半邊人類軀體，絕對稱得上賞心悅目，甚至美得帶上了神聖之感。
這副麵貌和形態，她獲得的空想神格，應該並不屬於二師兄。
女人雙手一揮，左右手各浮現一把長劍，她雙眼死死盯著幾人，用含糊地聲音說道：
“是你們，你們回來了，你們終於回來了！”
女人說的話，仿佛見到老友歸來，欣喜異常，可她語氣中凜冽的殺機，讓那份欣喜變得怪異起來。
趁著女人說話的時候，吳常已經取出全知水晶，知道了女人體內空想神格的名字。
神話中的死亡女神，冥界女王，海拉。
與海拉對應，死在秘密研究所門口的血色巨犬，應當便是神話中海拉的仆人，地獄犬加姆。
死亡女神海拉，她雖然被某些超級英雄電影魔改成了奧丁的弟弟，洛基和托爾的姐姐，實際神話中，她的身份卻是洛基的小女兒。
洛基作為詭計之神和火神，聽上去不像強大的神明，可他的三個子嗣，卻是被預言要毀滅世界的狠角色。
海拉在諸神黃昏中沒有直接參戰，但她的兩個哥哥和仆人都戰績可查。
大哥芬裡爾，在諸神黃昏單殺神王奧丁，吳常在午夜墓場乾掉的吞月魔狼哈提，便是它的子嗣。
二哥耶夢加得，外號塵世巨蟒，頭尾相連可繞世界一周，巨人族最強，噴吐的毒液可以填滿海洋。
小弟地獄犬加姆，單挑戰神提爾，最終同歸於儘。
由此可見，海拉的戰力絕不會差。
而且不出意外的話，地下庇護所位麵異常的源頭，便出自海拉身上，能夠影響整顆星球，絕不是普通空想神性可比。
艾琳握住永恒之湖，準備再次迎戰，但拿著滌魂令旗的吳常把她攔了下來。
他找了很久都沒找到怨念的核心，那隻有一個可能，血池怨念的核心，還藏在海拉體內。
海拉體內不僅有怨念核心，他通過滌魂令旗，還在她體內看到無數冤魂。
“這一次換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