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衫男子等人臉色大變，都怒目看向澹羽這個不速之客，恨得直咬牙。
眼見就將逃過一劫，卻被人橫插一腳，這讓他們焉能不怒？
“主人！”
洪風奎肅然見禮。
少年心中一震，難以置信。
在他眼中，澹羽年齡充其量比他大幾歲而已，勉強算得上同齡人。
可誰能想象，這少年竟會是眼前那位前輩的主人？
這一幕，也讓藍衫男子等人如被人澆了盆冷水，滿腔的怒火都化作烏有，渾然發寒，如墜冰窟。
主人？
他們也被洪風奎的尊稱驚到。
澹羽可沒有理會這些，目光看向少年，隨口道：“你去親手殺了他們。”
“我下不了手。”
少年猶豫。
澹羽冷哼一聲，道：“你若不這麼做，我們立刻就走，斷不會再插手此事，那時候，你覺得他們是否殺了你泄憤？”
少年渾身一震。
“不會！我們可以發誓，絕不會這麼做！”
藍衫男子他們倉惶大叫。
“現在不會，以後呢？”
洪風奎冷笑，“你們或許礙於誓言，不會親自動手，可難道就不能假借他人之手這麼做？”
他這明顯是在提醒少年該怎麼做。
澹羽瞥了洪風奎一眼。
洪風奎頓時閉嘴，低聲道：“主人，我隻擔心這位小友犯糊塗。”
“該你做抉擇了。”澹羽說道。
少年頓時感到撲麵而來的壓力，神色明滅不定。
半響，他一咬牙，似做出決斷，踏步上前，就要動手。
“和他們拚了！”
藍衫男子大吼。
澹羽袖袍一揮，一片刀光閃過。
噗噗！
七顆血淋淋的人頭滾落在地。
這血腥的一幕，刺激得少年呆滯在那，瞠目結舌。
澹羽沒有多說什麼，拿出酒葫蘆飲了一口，靜靜等待。
許久，少年抬起頭，望向澹羽，躬身見禮道：“多謝前輩教誨，晚輩受教了！”
澹羽道：“哦，你明白了什麼？”
“對待敵人，不可留一絲惻隱之心。”
少年道。
“還差一點。”
澹羽搖頭，“對我輩修士而言，從來沒有規矩可言，也向來沒有法度可依，這也就意味著，這世上的事情，從來不是非黑即白，善惡也從來難有定論，你要和敵人講道理，就得有講道理的本錢。”
少年神色明滅不定，似隱隱明白了，可卻又似愈發糊塗了。
這才是最正常的反應。
一個人的認知，終究不是一席話就能徹底改變。
世上大道理很多，可知易行難。
“前輩，您是說，唯有足夠強大，才能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麼？”
少年問道。
澹羽指了指少年心口，道：“這和強弱無關，我隻是告訴你，在修行路上，所謂善惡的尺度、黑白的界限，隻能靠你自己的心境來堅守和評判。”
“就如今夜，我幫你殺敵，在你眼中，我自然是好人，可在你的敵人眼中，我便是惡人，這等情況下，所謂的善惡、黑白、是非，站在不同的立場，就會有不同的標準。”
說到這，澹羽歎道，“這就是修行界，沒有規矩、沒有法度，一切善惡黑白，最終不免要靠拳頭來解決。”
洪風奎不由意外，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主人如此長篇大論的講道理。
仔細品味，他卻不由暗暗點頭，修行界的事情，的確如此！
少年眼神恍惚，澹羽那一番話，給他的認知造成了極大的衝擊，讓他一時愈發惘然了。
他下意識問道：“若就這般善惡不分，黑白不明，真的好麼？”
“行善當然是好事，否則，我為何要今夜來救你？我之前所言，便是告訴你，在這善惡不分、黑白不明的修行路上，你要做的，是認清現實之後，再去堅守本心。而不是像之前那般，對待敵人時，尚存惻隱之心。”澹羽說道。
少年深呼吸一口氣，道：“前輩，我會記住您的話，現在我或許還不甚明白，但以後，我一定會弄個一清二楚！”
看著少年那認真堅定的神色，澹羽心中一動，拿出一個玉簡，將一門傳承鐫刻其中，遞了過去。
“這玉簡中，是一門邪道傳承，比你現在所修煉的靈訣高深不知多少，最是考驗心性。”
“洪風奎，我們該走了。”
說罷，澹羽轉身而去。
洪風奎連忙跟上。
少年拿著玉簡，滿臉恍惚，隻感覺今日所經曆之事，就和做夢一般匪夷所思。
遠遠地，洪風奎的聲音忽地傳來：“小友，你叫什麼名字？”
“龐炎。”
少年下意識回答了一聲，旋即連忙道：“敢問兩位前輩尊姓大名？”
隻是，話音落下時，這如墨般的夜色中，早不見了澹羽和洪風奎的身影。
……
夜色深沉，月光皎潔。
澹羽一行人繼續啟程趕路。
艾莉絲、公孫蓮、冉長庚他們都已從洪風奎口中得知了事情經過。
尤其當得知澹羽說的那番話之後，各有不一樣的觸動。
“去那座廟宇歇一歇，天亮再啟程。”
兩個時辰後，澹羽目光一掃，看到一座山嶺半山腰位置，有著一座廢棄的破舊廟宇，當即帶著眾人飛掠過去。
破廟很尋常，蛛網遍布，神像早已傾塌，明顯荒廢許久。
洪風奎和林佩雲親手清掃了一下，點燃篝火，又在地上鋪上一層柔軟獸皮，這才請澹羽落座。
已是淩晨，夜色愈發深沉，遠遠傳來一陣陣妖獸嘶吼聲，顯得格外滲人。
這自然嚇不到澹羽等人。
澹羽盤膝打坐。
從雪楓帝國離開至今，已過去十天左右，這一路上除了跋涉山水，澹羽並未放下修行，依舊保持著雷打不動的習慣。
洪風奎盤膝坐在破廟大門附近。
在他身上逸散出一絲氣息，讓得這片山嶺附近區域的蟲豸和野獸早已驚嚇退散。
故而，破廟附近顯得格外靜謐和清寧。
嗯？
忽地，洪風奎從打坐中睜開眼睛，望向遠處夜空。
就見如墨般的天穹深處，忽地垂落一縷晶瑩剔透的冰光，於虛空中漸漸勾勒成一朵神秘的冰花。
這……
洪風奎霍然起身。
“莫慌，一道空間秘印而已。”
澹羽那淡然的聲音響起。
洪風奎扭頭，就見不知何時澹羽已立在他身旁，雙手負背，正抬眼望向遠處夜空。
這樣的動靜，也驚醒了打坐中的艾莉絲、公孫蓮、冉長庚、林佩雲，紛紛起身，走了過來。
“澹兄，那該不會是……”
公孫蓮清麗的俏臉微微一變。
“不錯，就是上次那個試圖要接引你離開的家夥。”
澹羽目光看向公孫蓮，“你可做出決斷？”
“我……”
公孫蓮猶豫，星眸變幻不定。
女子那掙紮踟躕的模樣，讓澹羽內心泛起憐惜，道：“等探一探對方的底細，再決定也不遲，無論如何，你隻需記住，我會一直站在你身邊的。”
公孫蓮粉潤的嘴唇微啟，最終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