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妝又問,“問題是,一年後……不對,是十一個月後,我們要和離,和離也帶不走匕首。”
“……”
看著女子一臉期待地提起十一個月後和離,裴今宴心頭生生一僵。
之後幽幽地想——是啊,十一個月後,就和離了。
蘇明妝思忖片刻,“要不然這樣吧,匕首當借給我的,我把玩幾天便還回來?”
裴今宴收回思緒,“不,送你,具體怎麼操作,我來想辦法。”
“這……不好吧?”蘇明妝默默將匕首刀鞘攥了攥。
裴今宴看向架子,淡淡道,“還有喜歡的嗎?再挑幾件,隻希望你下回彆怕我,我沒傷害你,以後也不會。”
蘇明妝眨了眨眼,本想拒絕來著,但實在喜歡得緊,便揣著明白裝糊塗,又挑了一個射箭時戴的扳指,收下了。
另外,為望江樓挑選了第一批展示之物——除破曉弓外,還有一幅字畫。
……
夜晚。
知春院。
“所以,我們回府後便直接去了倉庫,挑選若乾禦賜之物,準備用以望江樓的展示。”裴今宴把一整日的活動,複述給母親聽。
一旁霍薇驚訝得下巴都要掉地上,“等等,你說什麼?你們打算把禦賜之物賣出去?你們瘋了嗎?今宴啊,你素來是穩妥的孩子,那蘇明妝發瘋,你也陪著發瘋?”
不知為何,裴今宴見嬸母說蘇明妝,心裡莫名惱怒,他沉聲道,“請嬸母慎言,我不認為蘇姑娘發瘋。禦賜之物固然代表陛下對我們裴家的恩寵,代表我們裴家榮光,但前提是,我們還有飯吃!
國公府現在看起來尚且體麵,但內情如何,彆人不知,嬸母您還不知?您若不知,為何會送來五百兩銀子?您和二叔家也不寬裕,這五百兩應該不好湊吧?”
嚴氏吃了一驚,急忙問道,“薇薇,什麼五百兩?”
霍薇氣得猛猛瞪侄子,之後擠出笑臉對嚴氏道,“咳……沒什麼,是這樣的,府上資金周轉暫時困難,所以我先拿五百兩,等回頭周轉過來,我再拿回去。”
嚴氏苦笑,“國公府財務狀況,難道我不知?”
“……”霍薇。
是啊,從前國公府一直是老夫人操持,後來蘇明妝栽贓國公爺輕薄,老夫人舊疾複發,才沒再管。
裴今宴雖擔心母親身體,卻覺得有些事,長痛不如短痛,
現在說一個謊,回頭就要用百個來圓,還不如心一橫,把話說清楚。
更何況,在蘇明妝送來名貴藥材的調理下,母親身體已經康複很多,應該能撐住。
提起蘇明妝,裴今宴心底再次鬱結一番。
他到現在還不通,她到底有什麼秘密,為什麼突然性情大變;為什麼前一刻還好好的、後一刻突然對他恐懼;為什麼不惜毀壞名節陷害他,這麼快又期待著和離?
他覺得,這些秘密怕是一輩子,都難知謎底了。
嚴氏看著表情決絕的兒子,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道,“薇薇,你彆說話,聽今宴自己說。”
“我……”霍薇沒辦法,對著裴今宴猛瞪,讓他彆說。
裴今宴隻當看不見,“如今國公府銀錢枯竭,連母親的藥都無法購買,嬸母送來五百兩救濟。還有,母親能好轉,是因為這藥是蘇明妝準備的。”
“什麼?”嚴氏大吃一驚,麵色猛地一白。
“閉嘴!彆說!”霍薇吼道,“裴今宴你瘋了嗎?你不要親娘了?”
裴今宴抿了抿唇,“抱歉,但我不希望母親用其藥、不知其功勞,我們裴家素來恩怨分明、公私分明。”
“你……”
“薇薇,”嚴氏蒼白著臉,咬牙道,“你彆說話,聽今宴說!他說的對,我不願做忘恩負義之人。”
裴今宴知曉母親素來束身自愛、傲骨嶙嶙,如今母親知曉這麼多天,吃的都是仇人的藥,如何能接受得了?
他也覺得他自己瘋了。
但一想到蘇明妝做了這麼多,他們還繼續記恨,心裡又過意不去。
同時,他又無法說嬸母是錯的,因為從前蘇明妝確確實實做了坑害國公府的事……為什麼會這樣?
一名女子而已,為何會這麼複雜?
裴今宴想不通。
霍薇紅著眼圈,撇過頭,不再說話。
嚴氏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今宴,你是說重振望江樓所用銀兩,以及給我買藥的銀兩,都是蘇姑娘所出?”
“對……抱歉。”裴今宴羞愧地低下頭。
他知道,母親的尊嚴會被摧毀,就好像從前他的尊嚴一樣。
嚴氏蒼白著臉,沉默了許久,好久沒複發的咳嗽,又發作起來。
房內丫鬟早被遣了出去,霍薇起身倒水。
溫水慢慢喝了半碗,但嚴氏蒼白的臉色卻沒有改善,“我……知道了,就按……你說的做吧。”
裴今宴擔憂地看向母親,“母親是否怨我?”
嚴氏怔了一會,之後失笑,“國公府已如此,我有什麼資格怨?算了,你自己處理罷。”
“是。”
後來又說了幾句,裴今宴便被嬸母趕走。
霍薇親自“送”侄子出去,一出房門,對著侄子的腿就飛起一腳,“臭小子,你是瘋了嗎?”
裴今宴站立不對,任由嬸母出氣。
“你……算了。”霍薇紅著眼圈,“早晚知道的事,今天說出來也不錯,你也累一天,回去休息吧。”
裴今宴點頭,“是,嬸母。”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又想到了什麼,折了回來,“如果沒算錯時間,堂弟應該後天到京城。他信上說,到了之後先去衙門找我,待我下值,一起回來。”
霍薇沒好氣地懟了一句,“他愛來不來!”
說完,便賭氣回去,還順手摔了門。
裴今宴並無反應,隻是擔憂地看了一眼母親房間的方向,之後轉身離開。
……
兩日後。
下午。
蘇明妝看了一天的書,看得眼眶發脹,眼睛乾澀,被王嬤嬤勸出去散步。
她雖有不舍,卻也隻能外出,畢竟若得了眼疾,是很難治的。
蘇明妝帶著雅琴和雲舒,準備在府內繞兩圈,便回去。
突然,前方廊橋一陣嘈雜,緊接著幾個人出廊橋而來,正好與主仆三人碰了個照麵。
蘇明妝正揉著眼睛,就聽雅琴說,“誒?是國公爺和裴二夫人,還有一個人,那人和國公爺長得好像啊!”
蘇明妝一愣,急忙抬眼看去。
第一眼就看見了穿著官服、剛從宮中回來的裴今宴,而他身旁,有個身材與其相仿,容貌有七八分神似的年輕男子。
當蘇明妝看清那男子的行走動作時,吃了一驚,“怎麼……會這樣?不對!”
同一時間,裴今宴也抬眼看見了麵色震驚的蘇明妝,再順著她吃驚的眼神,轉頭看向身旁的堂弟。
卻發現,裴今酌臉色陰騭,眼神幽微地盯著蘇明妝。
裴今宴心頭莫名一沉——他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