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人為人端正、在意顏麵,彆說這樣耍無賴,平時不主動送彆人銀子就不錯了。
這樣無賴隻有一個原因,便是——國公府掏不出銀子了!
是啊,望江樓是國公府最大的產業,雖說房子是自己的,用不著交租金,但供養那麼多雇員、日常備菜,長安大街的管理費等等,日積月累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望江樓如此,更何況其他買賣?
國公府人不多,卻也要養幾十人,幾十人的吃穿用度,房屋修繕,看起來不需要多少大錢,但怕的就是一個日積月累。
裴二夫人和王嬤嬤還在吵,一旁丫鬟們和賬房的人都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隻有蘇明妝在撕逼中,靜靜思考著。
少頃,她抬眼看亂成一團的賬房,道,“蔡先生,你們能不能先出去,我想單獨和嬸母說兩句話。”
“啊,這……”蔡賬房也懵了,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他們離開,夫人會不會和裴二夫人直接打起來。
不是他亂操心,實在是裴二夫人很能打,他怕夫人吃虧。
蘇明妝看出對方擔心,莞爾一笑,“放心吧,王嬤嬤和嬸母有矛盾,不代表我與嬸母有矛盾,我們感情極好呢。”
“……”一旁,正準備罵什麼的霍薇聽見,愣了一下,之後把要罵的話生生忘了。
蘇明妝收斂笑容,表情嚴肅地對王嬤嬤道,“你們都出去。”
“小姐,能……行嗎?”王嬤嬤擔心。
“出去。”蘇明妝又強調一次。
王嬤嬤等人無奈,隻能灰溜溜地離開。
霍薇看著端莊淡然的女子,再看氣急敗壞、如潑婦一般的自己,心中那個懊惱,第一次吵架吵後悔了,“你們也出去。”對其他人道。
很快,所有人離開賬房,隻留蘇明妝和裴二夫人兩人。
蘇明妝起身,把窗子關了,之後回來低聲道,“現在關了門,隻有我們兩人,嬸母您給我交個底,國公府是不是拿不出銀子了?我也和您實話說,今天我來不是要銀子,隻是想聽聽國公府能出多少,回頭嫂子問我,也好交代一些。”
見裴二夫人側著頭,耳根赤紅的模樣,蘇明妝知曉對方的難堪,也沒逼著對方回答,自顧自說了下去,
“不怕您笑話,我從前不學無術,既沒讀多少經典著作、也沒跟母親學習管家財務,以至於現在自己碰見問題,還得厚著臉皮向嫂子們求助。
但嫂子畢竟是蘇家人而非裴家人,聽說我用蘇家的關係、搭自己的銀子給裴家辦事,心中定不舒服,畢竟我這是在倒貼……當然,我沒有責怪國公府的意思,我是自找的。”
“……”見蘇明妝這般誠懇,霍薇心中也是愕然。
便是氣,也氣不出來,隻想發自肺腑地問一句:姑娘,你什麼都懂,為何當初還辦出那樣的事?
蘇明妝見裴二夫人表情,便得到答案,“事已至此,我明白國公府的處境了,到時候便編一個數目出來。嬸母您放心,我不會在蘇家,給裴家丟臉麵的,我會維護裴家的體麵。”
霍薇一拍桌子,“行,你說關了門隻有我們兩個人,我們互相交底。我和你交底:國公府沒銀子了,我昨天剛拿了五百兩過來,這銀子隻夠維持一段日常開支,無法用於望江樓。
我交底完了,該你交底。你明明什麼都懂,為什麼之前要栽贓今宴?為什麼明知以這種不體麵方式嫁進來會被歧視欺負,還要這麼做?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蘇明妝不能說自己的夢,隻能道,“因為大婚之前我想不開,一心想出嫁,後來大婚那天突然莫名想開了。”
“啊……”這回答,直接把霍薇弄懵了。
好半天,沒想出來自己該說什麼。
兩人就這麼沉默了一會,最後在裴二夫人的一聲歎息中打破。
霍薇歎了口氣,道,“你……算了,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蘇明妝疑惑地看向裴二夫人,她以為對方能繼續質問、譏諷來著,“我知道我敗壞了裴將軍名聲,按理說應該為裴將軍洗刷冤屈,但……我父親卻因為信任我,去告了禦狀。如果我改口,便是欺君之罪,父親也會受牽連,所以抱歉……我沒法給裴將軍清白。
所以我想用另一種方法——儘可能的幫裴將軍,幫國公府做一些什麼。”
霍薇眉頭擰緊,也知她說的情況。
是啊,如果沒牽扯到皇上、告禦狀,隻要蘇明妝不顧忌名聲、澄清一下,今宴的名聲便能恢複。
但如今牽扯到皇上,也隻能忍下去了。
霍薇不是不講道理之人,她是霍家武門出身,年輕時還跟著父親上過戰場,是個不拘小節的大度女子。
之前那般尖酸刻薄,也是為了給好友和侄子出氣。
如今這般……國公府岌岌可危,如果蘇明妝真能幫上什麼,也算是將功補過,她心裡這道坎,算是過去了。
霍薇側過臉,依舊嘴硬道,“彆以為你做這些,我們就會感恩戴德。”
蘇明妝輕笑著點頭,“嬸母放心,我從未想過邀功,隻想補償。”
“你……”霍薇見姑娘如此,甚至心底都有一些隱隱心疼,“你也彆期待今宴能喜歡你,那孩子是我從小看到大,這輩子最在乎的便是名聲,你陷害他那件事……估計他很難過的去。”
蘇明妝點頭,“多謝嬸母提醒,待補償完畢,我會向裴將軍提出和離,讓他娶喜歡的女子。”
她心裡補充了句——她隻是說自己打算,可沒說交易,不算泄露交易。
“你……”霍薇看著乖巧女子,心裡越來越難受。
卻不知是心疼這幡然悔悟、為時已晚的姑娘,還是心疼天降災難、身敗名裂的侄子。
想來想去,也隻能怨老天爺。
老天爺怎麼這麼變態!既然讓蘇明妝醒悟,就不能讓她早點醒悟,在陷害侄子之前醒悟?
就在霍薇心裡咒罵老天爺十八輩祖宗時,蘇明妝卻嚴肅地問道,“嬸母,既然府裡沒了銀子,老夫人的藥,如何購買?”
提起好友,霍薇眼底湧出悲傷,眼圈紅了起來。
她急忙轉過身,不讓對方看她窘迫,“不用你管!”
蘇明妝抿了抿唇,掙紮片刻,“我必須要管,否則老夫人的性命,怕隻剩最後十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