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利的腦袋就像是從樓上跌落的西瓜那樣,一瞬間就炸了,現場在短暫的寂靜之後一片混亂!
此時副局長才想起來按著戴爾局長的腦袋,把他推到了警車後。
戴爾局長眼神有些呆滯的看著躺在地上,身體一抽一抽的波利,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臉上濕熱的東西。
黏糊糊的,軟綿綿的,正在向下緩慢的蠕動。
他摸到了那個和膠凍一樣的東西,然後低頭看了一眼,緊接著一股嘔吐的**從心中升起,他反胃了,作嘔,想吐。
他就像是對待毒蛇那樣瘋狂的把手指上的東西摔到地麵上,他聽不到“啪”的一聲,在這個噪雜的環境中。
但他成功了。
他的眼神不再像是過去那樣的鎮靜,哪怕麵對最糟糕的情況他也能夠從容的思考對策。
所有聰明人在麵對暴力解決問題時,永遠都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你再怎麼聰明,他給你一槍。
任憑你口才如何了得,連總統都會聽你的,他給你一槍。
無論你手段如何的高超,能夠數次扭轉頹勢並獲得更進一步的機會,他給你一槍。
所有的一切,政治,財富,地位,一切,在生命麵前,都變得黯然失色起來。
大量的鮮血從波利的屍體上湧出來,他們就隔著不到三米的距離,他甚至能夠聞到散發出的濃烈的血腥味,和一股特殊的腥味。
戴爾局長感覺到了一種來自於靈魂最深處的戰栗,恐懼,害怕。
隻有在小時候他不小心把祖父的一間倉庫點火燒了,差點把自己也燒死在裡麵時,他才有過這樣的戰栗,顫抖,無法控製自己。
此時周圍的噪雜聲似乎終於能夠影響到了他,副局長用力搖晃了他好幾下,他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副局長。
“你現在得離開這,槍手可能還在附近。”,副局長一臉“我他媽在為你考慮”的表情。
原本目光還有些因恐懼而呆滯的戴爾局長,眼神立刻就變得銳利了起來,他盯著副局長,後者似乎很坦然的迎著他的目光。
兩人對視了兩三秒,戴爾局長搖了搖頭,“謝謝,但我不需要,我就在這,和我的士兵們,哪兒也不去!”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一些特工們都朝著這邊看過來,誰都不知道他們此時是什麼心思,但絕對不會很糟糕。
副局長低眉順眼的挪開了目光,“你有自己的判斷就好……”
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又好像發生了許多的事情,戴爾局長掏出手帕,擦拭掉臉上殘留的汙漬,雖然他還是覺得有些惡心。
他瞥了一眼還在咕嘟嘟流淌著鮮血的波利,把已經弄臟了的手帕丟了過去。
不過很可惜,沒有蓋上,而且很快就和鮮血混為一色。
“槍手在街角,他們正在逃跑!”,突然有一名特工看到了疑似槍手的人,已經上了一輛車。
他一邊喊著一邊衝進了路邊的車中,油門踩到死,一打方向盤,警車的輪胎在地麵冒著青煙的原地掉了頭。
緊接著其他幾名特工怕自己的同事吃了虧,也紛紛上了車前去追趕。
雖然彼此之間的距離稍微有些遠,但隻要跟上了,有電台的幫助,在這個城市中絕對不會讓對方跑掉。
人們稍稍鬆了一口氣,如果能抓住槍手,或許能夠挖掘出更多有價值的線索。
然而就在第一輛警車準備快速衝過一個路口的時候,一輛廂式貨車以極快的,不合理的速度從側麵衝了出來……
巨大的撞擊聲即便是隔著一兩百米的距離都能聽見,警車被撞翻了直接抵在牆上,隻有動力輪還在自顧自的轉著。
一名看起來有些懊惱的司機從廂式貨車的駕駛室中走出來,他神色不安的看著被他撞翻的警車,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隨後跟上來的幾名特工有人去查看車中特工的情況,也有人衝到了廂式貨車司機的麵前,給了他一拳。
對麵一間門麵的櫥窗後,一名記者用他的照相機,詳實的記錄下了這一切!
在陽光下,幾名執法者正用他們的拳頭,將一名司機按在地上捶。
戴爾局長的目光從遠處收回來,他的臉色很難看,毫無疑問,這場車禍也是槍手的人安排的。
他此時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他瞥了一眼地上躺著的死鬼波利,腦子裡想著一個問題——
他有什麼被滅口的資格?
作為一名合格的政客,他理所當然會這麼思考,越思考,他越覺得有一張大網,已經困住了他,他們。
不掙紮的時候可能感覺不到,但當他開始掙紮時候,就能明顯的感覺到,並且越掙紮,這張網捆得越緊,越是讓他無法呼吸……
“……經過一番激烈的交戰,我們最終擊斃了拒絕投降並且頑固反抗的爆炸案主使者,人稱‘b波利’的兄弟幫首領波利。”
“目前我們將會持續對兄弟幫其他參與此案的人進行抓捕,詢問,並根據他們曾經觸犯的罪責,決定是否把他們送上法庭。”
“現在可以自由提問了。”
半個小時之後,在危險品管理局的會議室裡,戴爾局長用“我們擊斃了負隅反抗的波利”傳達了抓捕的結果。
因為b波利不願意被抓捕到案,他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最終必然會上電椅,所以他拒絕交涉,拒絕投降。
危險品管理局的特工們隻能就地擊斃他,而其餘挖掘爆炸案內情的工作,就隻能從其他兄弟幫成員身上打開局麵了。
當時他們封鎖了現場,所以人們並不清楚波利到底是怎麼死的,雖然有人說波利是被刺殺滅口的,但在這個年代,人們還是願意相信執法部門的。
此時現場所有的記者都高舉著手,戴爾局長麵色平靜的選了一名看起來順眼一點的記者。
對方胸口寫著“今日金港專欄記者”的介紹,戴爾雖然來金港城沒有多久,但他知道,《今日金港》在這座城市中的影響力有多大。
記者開口的一句話,就讓戴爾局長把這個報紙和它所有的記者都打進了黑名單裡。
“局長先生,有目擊者稱你們本來已經幾乎活捉了波利,但有人在一百多米外用步槍射殺了波利滅口,民眾對你們是否能真正的做好自己的工作感覺到擔憂。”
“您有什麼想要對我們說的嗎?”
戴爾局長連想都沒有想就回答道,“假新聞,下一個。”
他又指了一個記者,隨便指了一個,一名看起來微微有些禿頂的記者站起來問道,“戴爾局長,我們是《潮報》的記者,在金港城的發行量排第四,你有看過我們的報紙嗎?”
戴爾局長微微頷首,“有過一些了解。”
現場頓時出現了很多的笑聲,戴爾局長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的表情變得更加難看。
那名記者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得罪了一名權力執法部門的局長,他往更深處問,“這一期我們刊登了十六位十八歲的少女,你最喜歡誰?”
《潮報》是一份以報道脫衣舞女郎和刊登應召信息為主的報紙,上麵充斥著大量沒穿衣服又急需好心人幫助的女孩。
任何人如果願意伸出援助之手,就隻需要撥打上麵的號碼,就可以和這些貧窮的女孩見麵,然後詳談援助事宜。
這份報紙之所以銷量巨大,就是因為上麵的那些女孩,隻需要五分錢,就能看到海量的果體,這對全年齡段的男性來說都充滿了誘惑力。
據說他們最近還打算出一份新的報紙,叫做《堅挺》,以刊登舞男信息為主,針對日益開始壯大的女性消費市場。
在利卡萊州立監獄中,一份《潮報》價值十幾塊錢!
這種下流報紙的記者大多數時候都應該在各大夜總會,脫衣舞俱樂部以及那些應召場合,而不是出現在一個嚴肅新聞發布會的現場。
他們的受眾群體根本不在意這些,他們隻想要看身體,而不是嚴肅新聞。
但他出現在這,就顯然是一種惡意的行為。
甚至可以說,現場還有不少記者都和他一樣,隻要點到了,就會給戴爾局長一個難堪。
甚至點不到都沒關係,他們會搶著站起來。
聽著人群刺耳的笑聲,戴爾局長直接選擇結束了自由提問,拿起文件轉身就走。他滿腔憤怒的回到了辦公室裡,從來到金港城之後,就沒有順利過!
他以為舉報人給他提供了一個巨大的走私酒倉庫,是一個好的開端,沒想到,這卻是厄運的開始!
真他媽見鬼!
在辦公室裡,他用力拍打了一下桌麵,波利的死亡讓他從主動再次變得被動。
他看著窗外沐浴在陽光下的金港城,明明陽光覆蓋了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但他總覺得,有一抹陰影,揮之不去,若隱若現,比陽光更大的籠罩著這座城市……
事情的發酵比他想象得更快,不到一個小時,幾乎所有政府部門的人,都知道了“有過一些了解”這個新的政壇笑話。
這些看熱鬨的人,其實也顯然的被分成了幾部分,大多數人都能肆無忌憚的笑出聲來,一點也不顧及戴爾局長的臉麵。
這部分公務員,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就像威廉這樣的,家裡一大堆公務員。
要麼橫跨多個部門把他們全部拔乾淨,不然隻處理了一個,就會得罪其他人。
所以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大聲痛快的笑,不需要承擔後果,也沒有什麼後果。
有些人笑得不那麼明顯的,這些是正在向本地人轉變的外來者,又可以說是“金港移民”,不是“聯邦移民”。
他們幾乎都是聯邦人,但並不是土生土長的金港人,不過隨著他們的工作穩定,娶了或者嫁給了本地人,他們正在融入本地群體當中。
所以他們可以適當的表達一下真實的情緒,而不需要擔心被報複。
至於那些不笑不說話的人,這些就是典型的外來者,他們必須小心翼翼,在這座看似開放包容的城市裡,有時候未必能夠容得下一個外鄉人!
戴爾局長知道,這一切,都是有更深層的幕後主使者,包括波利給他的電話說,第一個炸彈不是他放的。
現在,他信了。
但波利已經死了,很多有可能存在的線索就斷了,他除了懊惱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的辦法。
就在他思考著如何解決這個局麵時,桌麵上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這裡是戴爾。”
“戴爾,是我。”,市長的聲音他還是能夠分辨得出的,記住每個人的聲音也是一個合格政客該做的事情。
有些政客,大人物們,會有一些惡趣味,他們希望每個人都尊重自己,有時候他們會開玩笑的在電話裡問彆人,知不知道自己是誰。
如果遇到了這種人,你最好知道!
“市長先生……”
“有空我們聊聊嗎?”
戴爾局長來到金港城之後並沒有拜訪過市長,一方麵,他是從中樞下來的,雖然在中樞的時候他隻是一個“小角色”。
但他背後有參議員,他也是有靠山和圈子的。
另外一方麵,危險品管理局本身就是一個垂直的機構,他可以不需要和本地官員打交道,他也儘量在回避這件事。
打交道得多了,就很難保持自身的中立,你永遠都不知道這裡的關係有多複雜。
和某些人相處的久了,如果他們突然提出一個過分的要求,答不答應?
而且他對國會和總統府保持著越純潔的忠誠,上麵的老爺們就會越喜歡他,越重視他。
但現在,他似乎已經沒有什麼退路了,他當即答應了下來。
十幾分鐘後,一輛很低調,但內飾奢華的車停在了危險品管理局的停車場裡,戴爾局長換了一頂帽子,穿著一個立領風衣,在沒有被外人察覺到的情況下,進入了市長的車裡。
奢華的內飾,到處都是柔軟的軟包,牛皮,羊皮,象牙,白銀,貴重的樹木……
他把帽子摘了下來,脫了外套,放在身邊的座位上。
“喝點什麼?”
市長從一個小酒櫃裡取出了一瓶酒,戴爾局長現在的確需要來一點。
彆看國會緊盯著全國禁酒的問題,而且還要求他們嚴肅對待,狠狠的打擊一下違抗禁令,繼續販酒飲酒的情況。
其實他們自己一點也沒有禁止過,還有專門的人,為國會和參議員們提供酒水,包括總統府,每個月都會購買一批酒用來飲用。
這場巨大的社會實驗從來都隻是針對中下層的,而不是針對中上層的。
他們假裝也戒酒隻是為了讓底層民眾知道他們的決心,不是他們真的要戒酒。
“威士忌,有嗎?”,戴爾局長現在需要一些烈酒安撫情緒。
市長又換了一瓶金標拿波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以及散發出的香味讓戴爾局長隻是聞到了,仿佛就放鬆了一些。
他接過酒杯,和市長碰了碰杯後,才一同飲用了一口。
一口酒下肚,整個人感覺都好多了。
汽車緩緩的行駛起來,在街道上,周圍的人們看不見裡麵的情況,這裡有窗簾。
市長也許是看出了戴爾局長的“小心謹慎”,他笑著說道,“你其實沒有必要這麼擔心,我不會害你。”
他是指剛才戴爾局長等他喝了一口之後,才喝,他太小心了。
戴爾局長就像是沒聽明白那樣傻笑著,但市長不介意說得更清楚點,“因為我們都是外來者。”
“怎麼樣,戴爾?”
“本地人的歡迎儀式你覺得還滿意嗎?”
戴爾局長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了一些,“我不太懂您是什麼意思。”
“彆用敬語,我們實際上都是外來者。”
“你不是這座城市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我也不是,我們的遭遇都是相同的。”
“這就是他們的歡迎儀式!”
“本地的市政議員,還有他們口中的五大家族,這些橫跨了政界,商界,黑幫,幾乎所有行業的本地人形成了一麵巨大的網。”
“我們這些外來者加入不到他們其中,自然也要被他們警惕,針對。”
“知道為什麼波利會死嗎?”
戴爾其實已經有了一些猜測,但他還是搖了搖頭,該裝傻的時候裝傻不是真的蠢。
市長也不介意他裝傻,“因為你是外地人,你想要探究本地人的秘密,那麼這個可能知道本地人秘密,又不願意守住,也可能是守不住秘密的人,就得閉嘴。”
“我聽說韋德議員的人出現在了現場,後來又撤走了。”
戴爾局長從中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你是說,韋德市政議員?”
市長點了點頭,“他的家族比這座城市存在的曆史還要悠久,如果波利有可能知道他的什麼秘密,那麼波利就一定會被滅口。”
“這是他們給你的歡迎禮物,也是給你的一個警告,警告你彆探究這座城市和本地人的秘密!”
市長靠坐在車座上,柔軟的靠背讓他感覺到很舒適,也有一些安全感,“其實我也經曆過。”
“並且我的遭遇,比你遭遇到的更可怕,也更凶殘。”
“願意聽一個故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