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的少年從法律上來說即將成年,但從心理上來說,其實還不夠成熟。
埃爾文感覺到很委屈。
原本在家裡好好的,突然戰爭就爆發了,家人為了不讓他被送上戰場,毫無意義的死掉,賣掉了房子湊到了錢,把他送來了聯邦。
他本以為這是一趟“成長之旅”,畢竟在帝國時聽到的有關於聯邦的傳聞,都是正麵的,美好的。
比如說空氣很香甜,甜甜圈很好吃,路邊有人發放免費的食物,衣物,即便身無分文也有醫院願意接受治療他們……
有太多關於聯邦正麵的傳聞,讓幾乎每個來聯邦之前的人都對來到這裡之後的生活,充滿了憧憬和幻想。
但來到了這裡之後,一切都糟透了。
空氣裡彌漫著馬屎味和機油沒有充分燃燒留下的刺鼻味,還有汽車排出的尾氣。
人們也不友善,每個人都那麼的勢利,尖酸刻薄,看著他的神態就像是在看一個垃圾。
他沒有聞到香甜的空氣,也沒有品嘗到甜甜圈是否真的香甜。
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針對他,哪怕他忍受了那些人的剝削壓榨和欺辱!
現在,他連被剝削,被壓榨的機會都被剝奪了,那種委屈,憎恨,厭惡,一時間全都翻湧了上來。
埃爾文其實並不是一個那麼善於向外表露情緒的人,不像伊森。
伊森很直接,高興和不高興都會掛在臉上,甚至主動和彆人說起。
他不一樣,他會藏在心裡。
隻是有時候藏了太多的東西,裝不下更多的委屈了。
看著埃爾文強忍著想要哭出來的衝動,藍斯用力擁抱了他,“一切都會過去的,埃爾文,一切都會好起來。”
“現在我們先要處理你們的傷口,如果感染了,就會很麻煩。”
“至於其他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很快他就見到了躲在巷子裡的小夥伴們,大家大多都帶傷,不過運氣不錯的是沒有人出現骨折之類的情況。
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藍斯聽這條街上的一個老頭說過,去年他的腿摔斷了,等了兩周之後才看到了醫生,醫生告訴他,他的傷口已經有些畸形且在愈合當中。
他有兩個選擇——
一,把可能已經有些愈合的斷裂處重新弄斷,然後按照合適的方式去醫治它,上夾板,坐輪椅。
一套下來大約需要兩千五百塊錢,而那個老頭一個月隻有二十七塊錢的可支配收入。
二,進行簡單的矯正,但他以後走起路來肯定會一擺一擺的,不乾涉的話肯定畸形,這是必然的結果。
醫生會給他上一個夾板看看能不能矯正過來,但不保證效果,為此他需要支付三百七十塊錢。
最終他支付了四十塊錢的問診費用後,什麼都沒有做就回來了。
自己弄了兩根銅管,在老夥計的幫助下,把有些愈合的骨頭掰直了,然後打了支撐。
現在雖然走路有些跛,但不盯著看,不太能看得出來。
如果小夥伴們有誰骨折了,他們很大概率會留下殘疾,但好在沒有人骨折。
藍斯帶著他們去了街上的藥店,藥店已經打烊,有一個鐵門攔著人們不讓他們進去。
金港城的夜晚也不安全,藥店被洗劫的概率其實比其他店鋪要大得多。
因為人人都知道,藥品很值錢。
“我們需要一點藥品。”
裡麵傳來有些小心提防的聲音,“你們需要什麼?”
“紗布,繃帶,酒精,最好還有一些能消炎的藥,再來一些縫合傷口的針線,一包有幾根?”
“十根。”
“那就來兩包。”
值班的人很快把東西都準備好,當著藍斯的麵,隔著鐵門裝進了牛皮袋裡,“收你本來要二十一塊又十五分,現在隻收你二十一塊錢。”
藍斯說了一句謝謝,先把錢遞了進去——原本應該過段時間交給財務公司的,他先用了。
然後裡麵的人把東西送了出來。
周圍有些人在黑夜中遊蕩,但藍斯這夥人人數太多了,而且看起來好像剛經曆過一場戰鬥,在沒有搞清楚這些人底細的情況下,他們不會輕易動手。
藍斯看了看周圍,稍稍壓低了聲音,“我們先離開這……”
聯邦政府管理晚上八點之前的城市,黑幫在八點後成為王者。
如果不想引起誤會,最好不要在夜裡帶著一大群人到處亂跑。
他們找到了一個巷子,藍斯借著路燈的光,幫他們清理傷口。
此時大家的士氣很低迷,每個人似乎都失去了之前聊起夢想時的乾勁和動力。
他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一邊幫顫抖著的梅羅縫合傷口,一邊問道,“那些襲擊你們的人你們見過嗎?”
也許是這個話題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力,這裡的氣氛稍微好了一些。
其中一個小夥伴主動說道,“我見過其中一個,來過港口好幾次,但我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
昏暗的路燈下,那些反射著路燈光芒的一雙雙眼睛,都盯著藍斯,似乎在期待什麼。
藍斯拽了拽手中的線頭,梅羅整個人都在疼的在顫抖!
嘴裡叼著的剛折的樹枝,已經被咬的皮開肉綻,裡麵苦澀的汁水流了一嘴,卻也不及他疼痛的萬分之一。
可即便是這樣,這個平時有些木訥寡言的家夥,眼睛裡也閃爍火光的看著藍斯!
“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這幾天城裡肯定不會太安全,先躲一段時間。”
“等風頭過去之後,我們要報複回來。”
他給梅羅的傷口上塗抹了消炎藥,一小瓶大約十毫升左右的白色粉末狀藥劑,就要十九塊又八十分。
他一邊為梅羅抹藥,一邊說,“我們不欠他們的,你們的傷不能白受。”
“我們必須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否則每個人都會騎到我們的頭上拉屎拉尿!”
就在這瞬間,顯得頹廢的小夥伴們,突然凝聚出了一股氣勢!
伊森用力跺了跺腳,“藍斯說的對,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他們都這麼說著,也下定了決心!
等過了一會,熱血上頭的感覺消退了,理智開始回歸,人們開始思考,接下來這段日子該怎麼做。
藍斯心裡其實已經有了對策,“錢的問題其實你們不用太擔心,這段時間你們就藏在涵洞裡。”
“混亂不會持續太久,金港城是聯邦最重要的經濟中心之一,那些大人物不會為了這些事情讓這裡亂起來。”
“不管是大資本家,還是某些政治力量,他們會儘快的角逐出結果來。”
“所以一定要記住,先隱忍。”
“彆在這個時候被他們當作典型拿出去用來震懾其他人!”
“等這段時間過去之後,我會帶著你們去討回公道!”
“不要單獨行動,儘量不要惹事,不過一旦有了衝突,如果在人煙稀少的地方……”
藍斯看著他們,眼神在夜裡閃爍著刀子一樣的寒芒,“那就把他們弄死,然後藏起來,接著來找我。”
考慮到安全問題,藍斯並沒有送他們回去,當然這麼多人也不需要他一個人去送。
反倒是他們送了藍斯回到麵包房後,藍斯擁抱了每一個人,一行人才在夜色的掩護中離開了。
黑色的夜裡黑色還在彌漫,就像看不清的前路,讓人心生恐懼。
但就在這黑夜之中,已經有了一個火星,一個火苗,正在頑強的,不屈服的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