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世秀的話,我不由心中歡喜,但又悵然若失。
如此一來,我們就算是天各一方了。
馬叔卻是一拍巴掌,哈哈笑道:“這不就解決了,哈哈哈哈,看來我那一卦還真準,你真是貴人顯靈,回頭你就把她們兩個都帶山上做居士去,有太上老君壓著,那幫地府的神神鬼鬼就拿她們沒辦法了。”
話說到這裡,文文爸不答應也得答應了,可就不知道,張文文能不能同意。
又過了片刻,張文文果然自動醒了過來,睜眼就嗚嗚的哭了起來。
我們趕忙上前詢問,張文文一眼看見了我,也顧不得她爸媽就在旁邊,直接就撲進了我的懷裡。
我是又尷尬又心疼,隻能柔聲安慰,她哭了幾分鐘,這才意識到是在自己家,周圍一堆人呢。
她這才不好意思的起身,然後告訴我們,她剛才睡了一覺,夢見自己去了陰曹地府,在裡麵轉了一大圈,看到了很多很多可怕的東西。
夢裡有陰森森的公堂審案,有刀山火海,油鍋血池,鍘刀磨盤。
還有拿著長槍麵目猙獰的鬼頭兵,被鋸成兩截不斷哀嚎的冤魂。
一座奈何橋,兩旁的血水裡蟲蛇滿布,波濤翻滾,浸泡著無數淒厲慘叫的魂靈,又有銅蛇纏繞,鐵狗啃咬。
滿眼都是恐怖可怕的地獄場景,觸目儘為人間罕見的殘忍酷刑。
她仿佛夢魘了一般,在那地方轉悠了好一陣子,但不知為什麼,她身邊一直有一黑一白兩道光守護著,讓她安心許多。
走來走去,前方忽然出現一道黑漆漆的大門,門前兩個挎著腰刀的陰兵,看著她高聲喝止。
其中一個陰兵說,這裡是陰司鬼府,生人不得靠近,違者立斬!
張文文嚇壞了,轉頭就往後跑,卻忽然摔倒在地,隨即再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已經醒了。
我們都明白,她這是魂遊地府去了,如果再往後發展,就快跟她媽媽差不多了。
聽她說有兩道光守護,我心裡更是恍然大悟,那分明就是我堂口的兩位仙家去護著張文文了啊!
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常天龍,還有蟒天花。
看著她淚眼婆娑,我真的是很心疼,因為我知道那種在陰曹地府裡的感覺,尤其她還是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地獄裡麵遊走,那肯定是嚇壞了。
想到這,我咬了咬牙,拉著她的手,便把世秀說的辦法告訴了她。
張文文一聽,她得去全真教做居士,而且很可能還得住在山上,不由也有點遲疑起來。
但隨後得知她媽媽也會去,她就立刻不糾結了,馬上點頭同意。
畢竟,這是唯一一個救她們的辦法啊。
見張文文同意了入山修行,我不由心中感慨。
人啊,無論在哪裡,隻要能跟媽媽在一起,那所有困難都不是問題。
可是她這一去,我們何年何月才能見麵?
不管怎麼說,七天之內果然有貴人臨門,不但帶來了馬叔期盼了二十年的消息,還給張文文找了一條出路。
馬叔還是比較謹慎,便小心翼翼地問世秀,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她師父?
跟馬叔相處這麼久,他一開口我就知道他安的是什麼心眼子,無非就是想趁機跟那位紫虛道長聊幾句,敘敘舊。
結果世秀搖了搖頭,說她師父從來不用手機,隻專心修行,想找她的話,隻能寫信。
她老人家塵緣已斷,幾乎也沒人給她寫信,這麼多年以來一直是心靜如水。
聽了世秀的話,馬叔眼中隱含淚光,我猜得出來,那紫虛道長多年來不曾與任何人聯係,卻唯獨牽掛著馬叔。
唉,要不是那個劉誌平搗鬼,說不定他們兩個還真的會在一起。
難怪第一次見到劉誌平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和馬叔的態度都有點怪怪的,原來竟還有這種往事淵源。
也難得馬叔胸懷寬廣,換個人的話,這些年恐怕早就打上門去了。
事情大致就是這個樣子了,這時候天色漸晚,我們便告辭回去。
這一夜馬叔是輾轉難眠,一個人在屋裡又哭又笑,半夜十二點又把我拽起來出去擼串。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見馬叔喝那麼多的酒,他醉醺醺地拉著我,跟我講那些過去的歲月,一直嘮到了淩晨三點多。
那也是馬叔第一次跟我敞開心扉,他說他第一次見紫虛的時候,就喜歡的不得了,但他知道紫虛是虔誠向道的,一直都沒敢唐突佳人,始終持之以禮。
為此,他很努力很努力的修行,因為他覺得隻有這樣,或許才能有朝一日配得上這個小師妹。
結果還沒等他表白,就讓劉誌平那小子給攪合了。
雖說這件事的起因是世秀,可當時世秀剛出生,是被人遺棄的,這也不能怪人家孩子啊。
總之,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聽著馬叔的故事,我想起了文文,不由暗暗苦笑。
說到造化弄人,我這又何嘗不是?
我問馬叔,為什麼我遇到的人,命運都各有不幸,是不是我這種倒黴蛋,就跟這種人磁場相吸?
馬叔睜開朦朧的醉眼,拍著我的肩膀,告訴我彆他媽瞎想,你走到大街上隨便抓一個人問,他或多或少都會有人生的遺憾和不幸。
天下之大,眾生芸芸,卻大多是為因果而來,為還債而來,為報恩而來,為渡劫而來,為受罪而來。
又有幾個人來到世上是享福的?
那些含著金鑰匙出生的,落地就大富大貴的上層人,那說不定是幾輩子積來的福報,咱們這種苦命人比不得,也就隻有賺他們錢的時候,才能有一些交集吧。
所以,要是有機會賺他們錢,一定不能放過他們啊!
說罷,馬叔哈哈大笑,最後笑出了眼淚。
我也笑了起來,但笑了一陣,卻是和馬叔抱頭痛哭起來。
我也不知道我在哭什麼,或許馬叔也不知道他在哭什麼。
可是就真的,好想大哭一場。..
哭到後來,我連怎麼回家的都不記得了,隻知道一睜眼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上午。
世秀已經來了半天,在外麵坐著等我們,見到我和馬叔一人頂著兩個紅眼珠出來,噗嗤笑了。
然後,她當著馬叔的麵,給她師父打了個電話。
她打的是個固定號碼:你這老小子也不算白哭了半宿,這不春天就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