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寧抬眸,“凡事不可看表麵。”
“可是人的眼睛隻能看表麵,看不到骨頭呀,”紫靈低聲嘀咕一句,越想越不爽,“少夫人,要奴婢說,就算素雲不跟二少夫人了,您也不能重用她,一點都不可信。”
這次,玉翡沒有為素雲辯解一句。
沈桑寧垂下眸光,福華園的丫鬟被派遣出來找素雲,可見是沈妙儀有事尋,畢竟沈妙儀沒有彆的心腹,已經習慣了凡事都找素雲。
能讓素雲再次踏足福華園,指不定是用了什麼把柄威脅。
早前,沈桑寧就讓玉翡去跟素雲說過,賣身契的事不用擔憂,她會拿回來。
除了賣身契,沈桑寧想不到還有什麼把柄能威脅到素雲。
是她忽略了什麼?
沈桑寧眸光微動,朝玉翡吩咐,“派幾個人暗中看著素雲,待會她從福華園出來,去了哪兒,見了何人,我都要知道。”
玉翡點頭,去辦之前,刻意問道:“少夫人,福華園的下人是否要換一批?”
沈桑寧搖頭,“不必換了,將冬兒提為福華園管事,替換原本素雲的職位即刻。”
隻要是人,就會有貪心,換一批人,還是能被收買。
不如找個管事,盯著看著,總不能讓禁足的人再生事端吧。
那廂,護院攔著素雲,不讓進院,因為素雲已經不是福華園的人了。
但沒攔多久,當值護院就換了人,同意放素雲進去了。
素雲青紫的眼皮下,劃過了然之色,抬步進了福華園,進主屋時,將主屋的門關上。
“你終於來了!”沈妙儀聲音裡抑製不住的興奮。
素雲麵無表情,“等一等。”她抬抬手,讓沈妙儀收聲。
這反仆為主的舉動,令沈妙儀心中不悅,但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
素雲走到窗邊,將一扇扇窗子關上,走到最後一扇窗前時,視線一瞥,瞧見了窗沿下的綠色頭花一角。
那綠色頭花還往下縮了縮,往窗子下藏。
素雲收回神色,麵無波瀾地將窗戶關上,仿佛什麼也沒看見。
直到素雲走到沈妙儀的麵前,沈妙儀揚了揚頭顱,自信地用金錢誘惑她——
“隻要你為我所用,多少錢,你開個價。”
素雲不屑地一笑,語氣裡毫無恭敬,“主子,你手裡多少錢,奴婢最清楚不過了。”
“你!”沈妙儀沒了麵子,逞強道,“我很快就有!”
素雲看著她,伸手,“賣身契。”
沈妙儀偏開頭,暫時不給,“你得幫我做一件事,事成後,我再考慮給你賣身契,你今夜想法子出去幫我——”
話未說完,就被素雲打斷:“多少?”
“什麼多少?”沈妙儀皺起眉來,麵上透著不被尊敬的不滿。
素雲篤定道:“將米價調整為多少。”
聞言,沈妙儀大驚,“你怎麼知道?!”
“嗬,”素雲冷嗤,高聲道,“主子啊主子,難不成在你眼裡,奴婢這麼蠢嗎?數月前,您在揚州囤了一倉米,不就是料到了今日揚州之禍嗎?趁機發一筆大財,不愧是您能想出來的事,奴婢思來想去,也想不到您為何能提前知道,難不成是與貪官有所勾結?”
“你閉嘴!”沈妙儀左右看看,被她大嗓門嚇壞了,“說話輕些,你是怕你我死不了是不是?!”
這話落在素雲耳裡,就是變相承認與貪官勾結,如此,沈妙儀的行徑就有邏輯多了。
否則,總不能是上天托夢了吧,素雲敢想都不敢信呢。
“主子,賣身契拿來,念在往日情分,奴婢幫您做這最後一樁事。”
一聲聲主子,一句句奴婢,可素雲的言語沒有敬畏之意,每一句主仆,都仿佛是對往昔的諷刺。
沈妙儀發覺自己占據下風,自然不甘,“你一個賤婢,怎麼敢這麼跟我說話?我告訴你,你的賣身契在我手裡,是你該賣命給我,不是我求著你辦事,你以為我非得用你嗎?”
“難道不是嗎?”素雲反唇相譏,“你若有選擇,大可以讓剛才給我遞口信的丫鬟去寄信,可你敢信她嗎?這事,多一個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險,這可是國難財啊……”
沈妙儀被氣得上下唇瓣發抖。
素雲後退兩步,似有離開之意,“賣身契給與不給,取決於您,但揚州可等不了啊,你慢一步傳信,低價米便多賣一會兒,嘶,這得虧多少啊?”
“你!素雲!往日怎麼不見你這般牙尖嘴利!”
沈妙儀拳頭捏起,對上素雲嘲諷的眉眼,卻無可奈何,深吸一口氣,隻得轉身去取來賣身契,“收了賣身契,你若言而無信,不得好死!”
說著,就將賣身契揉成團,扔向素雲。
賣身契被扔在腳下,素雲好脾氣地去撿,起身看見沈妙儀含恨的目光,她又是好脾氣地安慰——
“主子啊,念在昔日情分上,奴婢忍不住得說一句,您可得好好養胎,這一胎不易,若是落了……”
素雲頓了頓,嘴角向上彎了彎,“我夫君後繼無人啊!”
沈妙儀瞪大眼睛,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隨即兩步衝上去,“你彆胡說,你以為朝我潑臟水,你自己摘得出去嗎?!我告訴你,若你敢陷害我,彆說是我,承安伯府絕不會放過你!”
“奴婢知道呀,”素雲將賣身契撕碎,朝天一揮,白紙屑飄灑落下,“奴婢不會胡說的,您放心,這最後一樁事,保證給您辦得漂漂亮亮。”
語罷,她聽著沈妙儀輕聲的罵罵咧咧,轉身離去,走到門外,還朝方才窗下的位置看了眼。
偷聽的人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