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少數不在家,這些白日不在家的,等回到家就聽說自己成了拒捐的一份子,於是晚膳都顧不上吃,拿了錢就奔向寧國公府。
夜幕降臨,寧國公府門庭若市,車水馬龍。
這些個官員們,尤其是白日不在家的這些人,從不委屈自己,馬車都是極為寬敞豪華的。
北街寬闊的大道,都被這來來往往停駐的馬車,堵得水泄不通,連護城軍都聞訊趕來維持秩序了。
一同維持秩序的,還有寧國公府門房——
“馬車不要停在這裡,靠邊靠邊。”
“世子不在家,世子沒回來,大人們要不明日再來?”
這話怎麼這麼熟悉呢,某些大人摸摸鼻子麵麵相覷。
裴如衍不在,寧國公也不出來,知道這些都是丞相和宣王黨羽,故意給自己兒子吃了閉門羹呢,總得叫他們也急上一急。
但客至門口,也斷沒有不讓進的道理,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乾不出這樣的事。
這些官員明知尷尬,這會兒倒是脾氣好了,根本不上臉,在公府下人的帶領下,進了前廳喝茶。
喝了一會兒,也不見寧國公出現,反倒是女眷來了,官員這會兒終於有了不快之色,“怎麼,裴世子不在,裴國公也不在嗎?”
倒不是看不起誰,隻是這麼些官員在這裡,國公府出不來一個官員嗎?
這麼不重視,哪裡是待客之道?
沈桑寧進了前廳,仿佛沒聽到這嗓門不輕的私語聲,慢悠悠地吩咐下人給官員們換新的茶水,“諸位大人,實在是沒有料到,這個時辰諸位大人會上門,但凡是提前打過招呼,我家夫君或許就遲一步再進宮去了,廚房正在趕製糕點,招待不周還請諸位見諒。”
她客客氣氣的話,某些臉皮薄的卻已經漲紅了臉。
這哪裡是在說國公府招待不周,分明是在指責他們上門不打招呼!
眾人靜默,忽有一人提前反應過來,“裴夫人,裴世子怎麼進宮去了?”
沈桑寧理所當然地回答,“諸位見諒,我家夫君籌集善款,一日下來手上有了數十萬兩,萬一遺失了可是大罪過,他自然是要交到宮中去,交由宮中統計,待啟程揚州時再帶上善款。”
官員們一聽,都緊張起來了,沉不住氣的年輕官員問——
“現在就交上去了?可我們還沒有捐啊。”
沈桑寧聽聞,沉默了,麵露為難之色。
那些人便更急了,剛才提問的年輕官員突然站起身,“眼下什麼時辰了?”
下人答:“剛到酉時。”
年輕官員隨即將自己帶來的裝錢的信函拿出,信函上早就寫了名字和金額,他主動放到桌上,扯出客客氣氣的笑,朝著沈桑寧急聲道:“裴夫人,我方才上門的時候,應該還是申時,我這算是申時給的,您可得做個見證啊!”
放下信函,就急匆匆走了,就怕她拒絕。
一些官員嘲諷年輕的撐不住氣,一點官員架子都沒有。
但實則,真正要麵子的,都是直接放下錢款,或者讓家中管事代為跑一趟,哪裡會說太多。
這些死要麵子,卻還親自跑來的,反而是最矛盾的。
眼見這桌上信函越來越厚,矛盾的官員也開始沉不住氣了。
“罷了,裴夫人,我家中還有事,這善款還望你代為轉交。”
“裴夫人,我也放這裡了,說來也是巧了,下午我不在家,回家後聽下人說了,我便親自趕來了,豈料世子先一步進宮了,世子也真是著急,不過我這善款是今日給的,是世子自己著急先進宮了啊。”
留到最後的那個,沈桑寧以為他是心態比較穩的,她淡笑著問對方是否還要換個茶。
話音剛落,就見對方悄悄從大袖袍裡掏出個盒子。
盒子怎麼看,怎麼像箭匣子,沈桑寧下意識以袖擋臉。
豈料那盒子打開,是一支野山參。
沈桑寧放下雙手,輕咳一聲,“這位大人,這是何意?”
男人彎下腰,露出謙卑的笑,“裴夫人,下官是今年科舉一甲第六名,裴大人是今年科舉考官,算起來下官就是裴大人的半個學生,下官被聖上欽點為下縣縣令,不日就將出發,雖不在一百二十七位捐款名單上,但下官自願捐款,為百姓做事,為裴大人解憂。”
說著,從袖中拿出薄薄的信封放在一眾信封之上,然後將山參也放上去,“這山參,就當是學生孝敬老師與師母的。”
沈桑寧笑意淡去,視線從野山參移到信封上,“恐怕這山參都比善款貴吧?倒是破費了。”
男人笑起來,“孝敬老師之物,怎能與善款相提並論,這點銀子不算什麼,還望師母不要客氣。”
沈桑寧的外殼不過十八歲,被一個大一輪的男人喊師母,怪異得很。
她起身,“每一位真心捐出善款的人,都配為天下之師,我又怎能當得起你這聲師母?大人若將山參換為善款,我自當為揚州收下,但若它隻是山參,還請拿回去吧。”
說話時,玉翡已經將山參遞還。
送不出禮的人一臉急躁,還想說什麼,沈桑寧已經抬步走出去,留了管家送客。
揚州水難,全京城都傳遍了,然而傳到消息閉塞的福華園,已經是傍晚。
沈妙儀聽得丫鬟的唏噓悲傷,一時間大喜。
丫鬟們已經習慣了她總是大喜大悲,沒當回事。
果然,二少夫人大喜沒多久,臉色驟然一變,差點又要哭出來。
沈妙儀想到不久前讓素雲給揚州遞的口信,不由悲從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