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神醫跑到眼前,雲叔臉色一黑,哪還有什麼和藹可親,“回去!”
“哎,好吧。”小宋瞥了眼雲昭,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了林裘那。
“蹲下,紮穩了。”林裘指揮。
小宋哀歎,嘀咕著,“造了什麼孽啊,我才十六歲。”
一邊又聽話地紮好馬步。
雲叔輕咳兩聲,“我隻是覺得,冥冥之中,我們本就認識。”
沈桑寧麵上浮現茫然,隨即就見他目光落在她腰間玉墜上。
雲叔指了指,“還有那個,我也覺得眼熟。”
他已經不止一次,提起她的玉墜。
先前幾次,沈桑寧還不放心上,隻覺得亡母遺物不能給他人。
而現在雲叔鄭重的神色,讓她不禁陷入思考。
難不成這玉墜,和雲叔真的有什麼淵源?
隻是她不知道?
上次去金陵,外祖母說過,這玉墜是母親的心上人送的,所以玉墜原本是不屬於母親的。
玉墜在被贈予母親之前,該在那人的手上。
會不會有一種可能,雲叔和那人認識,且曾與母親見過,因此會覺得她眼熟,也覺得玉墜熟悉。
可世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
沈桑寧隻覺得自己猜想過於大膽。
何況就算真如猜想這般,雲叔失憶了,也什麼都記不得。
“可以給我看看嗎?”雲叔再一次提出請求。
沈桑寧點頭,這次沒有推脫,將腰間的玉墜取下,遞了過去。
雲叔雙手接過,端詳許久,正正反反來回翻轉,眉頭越皺越緊,眼睛越眯越小。
那樣子,就像是記起了什麼。
“雲叔認識?”她忍不住問道。
卻見雲叔搖搖頭,乾脆地將玉墜還給她,“不記得。”
她聽聞,心中微歎。
雲叔的失憶症,連小宋神醫都無可奈何,又豈是一朝一夕能想起來的?
就以她那點沒有由頭的猜測,恐怕是無法得到證實了。
眼看雲叔轉身進了屋,沈桑寧腦海中的想法卻揮之不去。
人心裡一旦有了念頭,就止不住懷疑。
於是她看向雲昭,“當年雲叔是怎麼受傷失憶的?”
雲昭也看著雲叔身影的方向,“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隻知有一日醒來,睡在荒郊野外,然後什麼都不記得了,後來又撿了我,還救了被流放的林氏孩子。”
沒人知道雲叔的過往,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彆說他是否認識她母親了,恐怕他連自己的父母都不認識了。
“倘若雲叔的父母尚在人間,也定為找尋他而著急吧。”
沈桑寧感慨命運弄人,因一些意外,就能讓親人分離,幾十載都未曾見上一麵。
“那雲叔當初醒來,是在哪兒呢?”
說不定,那裡就是雲叔的出生地呢。
雲昭默了默,聲音因憤慨而冷了幾分,“金陵,郊外的亂葬崗。”
亂葬崗?
人不可能是自己倒在亂葬崗的,隻能是被欺負了,然後扔在亂葬崗的。
造成失憶的傷,也就是那波人乾的。
雲叔武藝高強,甚至在大晉都很難找出對手,對方能將他迫害至此,恐怕也是使了詭計。
難怪雲昭憤慨。
沈桑寧垂著眸,心思更活絡,
雲叔出事的地方不是彆處,是金陵。
越是巧合多,她就越懷疑,越是懷疑,能發現的端倪巧合也越多。
雲叔與母親真有可能是認識的。
甚至……
沈桑寧神色一凜,手心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玉墜,握緊玉墜的時候,耳旁似響起外祖母的話——
“此人雖窮,卻還有點本事,給他下了能讓人失憶的藥,昏迷時還喊著你娘閨名,狠狠打了頓扔出去了,我們若不這樣,隻怕他再纏上你娘,惹來後患。”
身側,雲昭的嘴一張一合,好像在問什麼。
她卻聽不進去了。
腦海裡,全是外祖母的話。
臉色瞬間難看到極點,一語不發就跑了出去。
“少夫人!”紫靈跟著追了出去。
小宋神醫一個馬步沒紮穩,“看著像是受什麼刺激了。”
林裘一掌拍他背上,“你認真些,就你這體格子,可不配喜歡我家阿昭。”
小宋神醫臉色漲紅,話都不通暢了,“你胡說什麼,我才沒有!”
都顧不上看熱鬨了,林裘不過說了一句,他反駁了十多句,“彆瞎說,毀我清譽啊,不能亂講。”
“再說了,我武藝差怎麼了,我又不像你們整日打打殺殺,我有我的本領。”
那廂。
跑出雲家的沈桑寧,顧自上了馬車。
後上車的紫靈坐得稍遠些,看看她難看的臉色,又不敢問了。
沈桑寧揉了揉眉心,心裡將一切都梳理了一遍。
一切巧合全都對應上,指向了一個可怕的結果。
當年外祖母迫害的,不是彆人,正是雲叔。
丟到了外麵,恐怕就是丟到了亂葬崗了。
雲叔,就是母親成婚前的心上人?
外祖父和外祖母覺得雲叔是個窮小子,又怕他乾擾了母親婚事,於是想將他打出去。
而他武藝高強,普通人根本對付不了,便撿了好聽的話,說不準是騙他要將女兒許給他雲雲,然後趁機下了藥。
打了一頓是真的,但失憶卻並非打傷所致。
而是藥。
所以將雲叔害成這樣的人,就是微生家。
害他無法擁有前半生的記憶,害得他無法與家人團聚。
即便雲叔真是個窮小子,但有一點,一直未變。
他一直很俊俏,即便現在,尤其是梳洗乾淨後,威嚴又俊朗。
加上出眾的武藝,不難想象年輕時有多意氣風發,倘若沒有微生家的迫害,他的人生不該這樣潦草。
二十載的時間,足夠他成為叱吒風雲的人物。
微生家向來不會押寶,這一點,沈桑寧上一輩子就有所感悟。
母親會喜歡上雲叔,反而顯得正常。
換作是她,有了這樣的心上人,的確很難再看上她那個爹。
平庸是她爹最大的優點。
拋開她爹不談,她實在有些不知該如何麵對雲叔了。
一是愧疚,因微生家對他做下的事,而愧疚。
二是複雜。
母親為他落過胎。
即便母親是心甘情願與他……但婚前做那種事,也是不該。
另一麵,沈桑寧也清楚,母親的苦難並非源於雲叔,而是源於微生家和沈家。
故而,她心裡複雜。
就這樣沉默了一路,該梳理的頭緒,都梳理清楚了。
她甚至無需實證,就已經將雲叔歸攏為母親的心上人。
退一步說,她也不能實證,雲叔失憶了,她總不能去問微生家吧?
外祖父和外祖母萬一得知雲叔近況,還與她走得近,不知要鬨出什麼事來。
所以不能叫他們知道。
沈桑寧得知了驚天大秘密,這秘密還事關自己最在乎的母親,她此刻就像個無頭蒼蠅。
抬頭看見紫靈一臉無害地看著自己,她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
“少夫人,您到底怎麼了?”紫靈看了她一路,現在才問。
沈桑寧重重呼出一口氣,心事沒法跟紫靈訴說。
這件事,事關亡母體麵。
必須保密。
但是藏在心裡,又悶得慌。
她隻想和一人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