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
沈桑寧剝著荔枝,雪白的果肉被捏在手指尖。
她忽然想到了前世,約莫是半年後,沈益便打定主意要給裴如衍送妾。
即便沈益寵愛沈妙儀,可到底還是更看重利益。
眼看著沈妙儀一直不得裴如衍喜歡,就想著將庶女沈落雨也送進國公府。
奈何沈落雨心比天高,想取代沈妙儀。
這心思被柳氏得知,差點沒被柳氏搞死。
但其實沒有柳氏,他們的計劃也注定不會成功。
沈桑寧太了解這一家子,他們都有個共同點——
自我認知不清晰。
總將體麵人的禮貌當成好拿捏,寧國公府客氣對待承安伯府,不代表真的敬重沈益,任由擺布了。
到時候惹怒了國公府……沈桑寧倒很樂得看好戲。
沈桑寧將荔枝塞進嘴裡,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對裴如衍說:“我們要不要聊聊子嗣問題?”
子嗣。
又是子嗣。
裴如衍不理解,“夫人是真喜歡孩子,還是想用孩子鞏固地位?”
這靈魂拷問,真是問住了沈桑寧。
平心而論,兩者都有。
但在目前境況下,顯然後者更多,畢竟裴如衍的時間不多了。
裴如衍見她答不上來,便替她答,“你對我毫無感情,顯然是後者。”
“我現在便可回答你,子嗣一事不著急,你不必想著用子嗣鞏固地位,我也絕不會納妾。”
他說的極認真。
其實除了不願意生孩子這點外,裴如衍真的算是優秀的丈夫。
可不生孩子真是個很大的問題。
他不著急,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短命呐!
沈桑寧無奈道:“我著急。”
她沒有刻意收斂情緒,很直白。
裴如衍唇線緊抿,“夫人幸福嗎?”
嗯?
沈桑寧還不明白他說哪方麵,又聽他繼續道:
“嶽父不愛嶽母,生下了你,你自認為幸福嗎?”
他言語間並無嘲諷和擠兌,仿佛隻是問出了一個很純粹的問題。
卻叫沈桑寧一時語塞,她竟回答不上來。
曾經她期待父愛,卻好像從未擁有過,哪怕短暫的瞬間,也是自我欺騙。
娘親是愛她的,應該是。
不過,小的時候,她總覺得娘親看她的眼神,很悲傷。
又仿佛透過她,在看著誰。
沈桑寧沉寂好一會兒,不滿道:“你很冒昧。”
察覺她那不善的眼神,裴如衍垂下睫毛,正色道:“抱歉。我隻是覺得,感情不睦,不是非要生下孩子。”
裴如衍想起自己的父母,也隻是相敬如賓。
母親明明是愛他的,可這愛寄予厚望,對他唯有嚴厲。
從出生起,所有長輩都灌輸著:你是未來家主,不該渴求愛這種東西。
論寵愛,父親寵愛二弟的生母,也更偏疼二弟,二弟可以隨心而活。
裴如衍嘴角勾起一抹落寞的淺笑,語氣緩慢而淡薄,“你想用孩子鞏固地位,可有想過,孩子的感受。”
“這……”沈桑寧一時半會兒,還真反駁不了。
她莫名難受了一陣,驀然反應過來,“不對啊,那這世上夫妻,大多都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難不成都不生了?”
“你會是好父親,我也會是好母親,更何況寧國公府門第高,這出身,難道能委屈了孩子?”
寧國公府教養出來的嫡長子,所有一切特點都符合極了世家繼承人的特性。
沈桑寧是萬萬沒想到,唯獨繁衍子息的觀念,他有他自己固執的想法。
世無其二的想法。
“不是委屈,”裴如衍冷漠地糾正,“是我不願。”
沈桑寧眼神瞟瞟他,小聲辯駁,“你不願意,那你洞房夜,還碰我了。”
感覺也不是那麼不願意。
她現在回想一下那夜,熄著燈,他真不是這麼內斂的。
好像脖子都讓他親紅了吧!
她聲音再輕,也還是清晰落入裴如衍耳中。
頃刻間,他白皙的脖頸迅速紅了,臉色卻變得肅穆,“那是因為——”
就在此時,馬車突然停下。
寧國公府到了。
裴如衍話音中道而止,視線從她臉上移開,聲音少了幾分情緒,“今日起,我都會住在書房,你不必尋我。”
“那怎麼能行?”沈桑寧當即反對。
每日都住在書房?
嗬,這哪裡是成家,分明是沒了家!
裴如衍不再言語,起身拂袖而去。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沈桑寧不知所措。
這世上哪有這樣的男人,竟然這麼抵觸和妻子同房。
若是按他所說,沒有相愛就不能生孩子,那沈桑寧得等到猴年馬月。
一來,她不圖他感情。
二來,也沒有時間徐徐圖之。
既然跟他說不通。
如此,還是得靠她推一把。
沈桑寧打定主意,今晚就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