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邱禮提出了不同的意見:“陛下,一旦遷都,天下震動,想再奪回北境,可就難上加難了。還望陛下三思。”
戶部尚書王勇出列,恭恭敬敬道:“陛下,如今和談尚無結果,不宜輕動。若是北莽退兵,我們還是應當還於京師舊都。”
“哼哼,還於舊都!你們以為朕不想啊?”
涼帝冷笑一聲,臉上的表情半是悲戚,半是憤怒。
皇子和群臣眼見涼帝龍顏不悅,卻不知道原因,垂首不語,大氣都不敢出。
“唉,逆子秦雲,不尊聖旨,私自參加使團,麵見那北莽王子莫薩爾,攪亂了和談章程!這還不算,他還和莫薩爾約戰,雙方各帶一萬兵馬,互相攻殺,勝者擁有京師、定州、恒州之地!”
涼帝的聲音哽咽了。
群臣一聽,一片嘩然。
“國家大事,豈能如此兒戲?”
“木已成舟,這卻如何是好!”
“北境平原,無險可守,對戰北莽鐵騎?怎能成功啊!”
“太子守住京師,全賴堅城之故,他現在是飄了,竟然與北莽蠻子野外決戰!”
“半壁江山,凶多吉少......”
皇子和大臣們都是一片哀歎。
太子魯莽,大涼北境肯定是保不住了。北莽蠻子野心勃勃,占據京師涼州,還不滿足。揮師南下,是遲早的事情。
壽春雖然位於淮南,河道縱橫,卻也不是絕對安全。
一時間,眾人的心裡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林樞密使,你意下如何?”
涼帝皺著眉頭,詢問樞密使兼兵部尚書林青的意見。
“這個......遷都大事,不能草率......可是......北境勝敗未定,遷都恐失民心!”
林青本就是牆頭草,缺乏主見。被涼帝這麼一問,頓時吞吞吐吐,神色惶恐。
“哼,事到臨頭,一個主意也拿不出來,非社稷之臣也!”
涼帝不耐煩的嗬斥道。
二皇子秦睿出列,衝涼帝拱手行禮:“父皇,您乃我大涼帝國的主心骨、擎天柱!隻要父皇平安,江山可保無恙!況且江南富庶,遷都之事,兒臣認為可行!”
涼帝聽了,臉上流露出欣慰的神色。
老二雖然毛病不少,卻把父親的安危看的很重,是個孝順兒子。
三皇子秦瀟擅長察言觀色,早就看出了涼帝的想法,趕忙出列道:“父皇,聽童謠有雲:北麵一個涼,南麵一個涼,鹿走入金陵,方可無斯難。京師涼州被戰火摧殘,十室九空,早就不適合當大涼國都了,隻有遷都江南,一可保住大涼江山社稷,二可令父皇高枕無憂。”
“我兒所言極是!”
涼帝滿意的捋捋胡須。
不少臣子早就猜出了涼帝的意思,七嘴八舌,支持遷都。
“陛下不可!”
忽然,群臣中傳出一個不和諧的聲音。
眾人定睛看去,那人一身官袍,年紀不大,一臉迂腐之色,卻是觀文殿大學士陳泰。
“陳學士,有何見解?”
涼帝語氣不善。
“陛下,太子天縱奇才,文韜武略。拱衛京師,多有功勳,焉知他不能在約戰中擊敗莫薩爾王子?若是太子獲勝,便能光複大涼北境,還於舊都,何必遷都?”
陳學士侃侃而談。
眾臣聽了,手上都捏了一把冷汗。
涼帝對太子不滿,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這位陳學士迂腐不堪,一個勁的鼓吹太子“天縱奇才,文韜武略”,豈不是動了涼帝的逆鱗?
二皇子秦睿指著陳學士,厲聲喝道:“你這腐儒,難道準備跟李慕白這賊子一道,拋棄陛下,去侍奉太子?”
三皇子秦瀟也不甘落後,殺人誅心:“姓陳的,如今大涼北境危如累卵,北莽的威脅迫在眉睫。爾等不思陛下的安危,反對遷都,難道是要把陛下架在火上烤?”
聽兩個兒子這麼一說,涼帝眉頭一皺,盯著陳泰,臉色更加難看。
陳泰就算再愚鈍,也看出涼帝心情不善了。
“國有諍臣,不亡其國。家有孝子,不亡其家。臣鬥膽請陛下不要遷都,且看太子賭鬥勝負,再做決斷。”
陳泰跪地磕頭,聲音顫抖。
“哎呦!沒有你這忠臣、諍臣,我大涼就要亡國了唄?”
秦睿陰陽怪氣的嘲諷道。
“陛下,太子殿下血氣方剛,辦事雖然魯莽,卻是一心為了我大涼社稷。臣鬥膽請陛下且慢遷都,將壽春一帶的禁軍派往北境,協助太子破敵!”
陳學士一咬牙,豁出去了。
此言一出,涼帝怒極反笑。
把禁軍全部派往大涼北境,兵權可就全部歸太子了。自己這個堂堂大涼皇帝,豈不是成了空架子一個?
“哦!本皇子明白了!陳大人是李慕白李賊的好友,早就相約投奔太子。隻待太子掌控了全部禁軍兵力,嘖嘖!”
二皇子秦睿笑的古怪。
“老二,不可胡說。”
涼帝冷冷的責備了一句。
曆朝曆代,兵權都是重中之重。
二皇子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自己還是知道的:太子若是徹底掌握禁軍兵權,若是想要提前接班,無人能擋,倒是不可不慮。
三皇子秦瀟也在一旁幫腔:“陳大人,你左一個太子,右一個太子,把陛下放在哪裡?”
聽到這誅心之語,陳泰嚇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臣一片忠心,都是為了大涼社稷,彆無他意啊!遷都之舉,不可輕率。”
陳泰雖然魂飛天外,依然強忍恐懼,反對遷都。
“哼!你們這些腐儒,一嘴的忠貞大義,事到臨頭,百無一用!再不趕緊下決斷,難道等著北莽大軍截斷淮河,把我們當甕中之鱉麼?”
秦瀟厲聲喝問。
陳泰身上有不少文人的脾氣,被皇子三番五次責問羞辱,心裡也發火了:“臣以身家性命擔保:太子必能破敵,陛下不必遷都!”
一言既出,滿屋安靜。
平原上擊破北莽鐵騎,可謂天方夜譚。
涼帝緩緩說道:“陳大人,你既然有如此信心,遷都之議暫緩。若是太子敗北,北境淪陷,誅你三族。若是太子破敵,收複失地,重賞千金。”
陳泰反對遷都,在涼帝看來,也算合理,可以討論。
可是陳泰一力主張支持太子,犯了涼帝的忌諱,於是想找個茬兒,殺雞儆猴。
正議論間,卻見皇城司指揮使代雨農,麵無表情,走了進來,衝涼帝下拜。
雖然強裝鎮定,顯然心情異常激動,下拜的時候差點摔倒。
“陛下,北境有戰報......”
代指揮使聲音顫抖。
“講!”
涼帝聲音縹緲而沙啞,麵色慘白。
他已經做好了接受壞消息的心理準備。
涼帝內心知道,太子敗亡,乃是大概率事件。陡然聽到皇城司的消息,心臟還是緊張的收縮了。
“太子擊敗北莽大王子莫薩爾。北莽全盤接受我大涼的條件,三日後退出恒州、定州。”
代指揮使聲音乾澀。
滿座死寂,掉落一根針都能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