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護送使團北上的五百禁軍,都是涼帝身邊精銳,訓練有素。
然而,他們畢竟沒有經曆過“血與火”的實戰考驗。眼見一隊騎兵迎麵衝來,殺氣騰騰,來者不善,不禁麵麵相覷,人人心裡驚懼。
“莫薩爾的軍隊在一百裡之外,怎會到此?”
秦毅聲音顫抖,麵色煞白。
閆太師和範禦史看著挺淡定,麵不改色,隻是手腳有些冰涼,不聽使喚。
“來者可是大涼和談使團?”
為首一員年輕將領,全身披掛,騎在高頭大馬上,背著鐵胎弓,手持長槍,威風八麵,衝著使團的隊伍大聲喝問。
聽他語氣不是北莽蠻子,使團眾人這才略略放下心來。
“少將軍,老夫乃是大涼使團的統領閆鬆!”
閆太師掀開簾子,壯著膽子自我介紹。
“末將乃是將門袁家的義子袁彪,奉太子之命,前來護送使團北上!”
那小將在馬上拱手,聲音倨傲,似乎壓根不把堂堂太師放在眼裡。
“嗬嗬,原來是袁老將軍的義子......”
閆太師嘴巴發乾,不停的眨眼睛。
自己陷害袁戰、抄家袁府之時,袁戰的三個義子逃脫,雖然通緝,卻未曾捕獲。如今帶兵歸來,若是為父報仇,自己這條老命就得交代在這裡了。
“弟兄們,咱們都是赳赳武夫,隻知刀頭舔血,廝殺惡鬥,哪裡懂的能屈能伸的做人道理?如今德高望重的閆太師帶領咱大涼的和談使團來了,國家也就有救了!”
袁彪騎在馬上,一聲大喝。
“揚我國威!”
“揚我國威!”
眾騎兵一起呐喊,似宣泄,似嘲諷。
閆太師強顏歡笑,連氣帶嚇,臉都白了。
袁彪這廝,就是太子秦雲專門派來,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的啊......
大皇子秦毅壯著膽子,走下馬車,開始擺譜:“我乃大皇子是也,諸位忠心護駕,和談之後,皆有封賞......”
“我袁彪是個粗人,封賞之事,也就不敢奢望了。隻求戰死的弟兄們多給點撫恤銀子,也就謝天謝地了。”
袁彪說話的腔調陰陽怪氣,嘲諷之意更濃。
禦史中丞範文成下得馬車,厲聲喝道:“袁彪,何其大膽!既是太子手下,見到閆太師和大皇子,緣何不拜?”
“鎧甲沉重,難以下馬。”
袁彪冷冷答道。
“爾等持刀弄槍,殺氣騰騰而來,是為了保護使團?還是意欲行凶?”範禦史一聲大喝,又出誅心之論。
自己既然是“大涼言官之首”,主打的就是一個耿正直言。放眼大涼朝堂,上至皇子,下至百官,就沒有自己不敢懟的。漫說區區一個小將袁彪了,就是他老子袁戰,還有太子,照懟不誤。
“既然使團的諸位大人不需要末將保護,末將這就退去。隻不過,京師周邊經曆過此次戰亂,盜匪四起。若是途中被襲,還請諸位自求多福吧。”
袁彪拱手,笑容好似一匹缺耳朵的老狼。
此語已經無異於是公開威脅了!
“少將軍,你奉命保護使團,既是太子好意,我等怎能拒絕?”
大皇子秦毅能屈能伸,趕忙向袁彪賠笑臉。
心裡卻把這年輕人咒罵了一百遍。
若是得罪了太子的手下,這幫凶神惡煞假扮盜匪,沿途襲擊,安全可就沒有保障了。介時找誰說理去?
所幸那袁彪並未跟自己計較,很敷衍的衝大皇子等人行個禮,將一千騎兵分為兩隊,一左一右,夾著使團和護衛的禁軍們前行。
看上去不像是護送,而像押解......
往北又行了數十裡,又有袁戰的另外兩個義子袁龍、袁虎,各帶五百騎兵,加入了“護送”的行列。
這幫人說話陰陽怪氣,假裝恭謹,實則揶揄。臉上的嘲諷和鄙視之意,溢於言表。
使團眾人,心裡又氣又懼。
最害怕的是閆太師:袁戰的三個義子凶神惡煞,不懷好意,難道要公報私仇,對自己不利?
所幸一路上平安無事,有驚無險。
來到了太子秦雲的營寨附近,袁家三雄勒住韁繩,喝令手下停下。
“再往北行進,就是北莽王子的地盤了。”袁彪指著遠處的北莽大軍營寨說道。
“多謝諸位護送!”
閆太師拱手致謝。
大皇子秦毅也走下馬車,麵色煞白,故作鎮定,向三人施禮。
範禦史心裡不忿,隻是敷衍的拱拱手,心裡琢磨著回到朝廷,如何彈劾太子和一眾手下。
“哼,好自為之!”
袁家三雄冷眼打量著閆太師等人,一臉鄙薄,轉了幾圈,這才縱馬而去。
閆太師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老太師,不遠就是太子的營寨。咱們途經此地,不見一見我四弟,是否合適?”
秦毅小聲提醒道。
“我等奉命去找莫薩爾和談,不宜節外生枝......更何況太子軍務繁忙,就不要打擾了,談判歸來,再來拜望。”
閆太師語氣強裝鎮定,腦海裡浮現出袁戰那滿是怨毒憎恨之意的眼睛,還有太子秦雲麵帶殺意的臉龐,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話音未落,卻聽前方馬蹄聲聲,一彪人馬擺開了一字長蛇的陣勢,橫在麵前。
袁戰和範岩,催動戰馬,從陣中緩緩走出。
“袁老將軍......範將軍......”
閆太師心頭更寒。
自己陷害主戰派時,這兩人都被投入大牢。如今這些人都成了秦雲心腹愛將,截在自己身前,該當如何?
“閆太師,大皇子,範禦史,彆來無恙。”
袁戰在馬上微微拱手,眼睛裡閃爍著灼熱的光。
“彆來無恙......當初關押老將軍,非是私怨,而是有些誤會......都是為了國家大事嘛!”
閆太師自負能言善辯,但是在殺氣騰騰的袁戰麵前,說話有些磕磕巴巴。
忽聽傳來一聲淒厲的號角聲。
眾騎兵左右分開,一個年輕公子劍眉星目,猿臂蜂腰,神態悠閒,騎在烏騅馬上,緩緩走了出來。雖然未穿華服,未披甲胄,卻難掩一身貴氣,正是太子秦雲。
秦雲的身後,跟著十幾個其貌不揚的侍從。為首的一個老頭子,一臉冷漠,正是太子新收的大管家易先生。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秦雲是大涼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使團眾人不敢怠慢,隻能恭恭敬敬的下拜。
“太子殿下抗擊北莽,勞苦功勞,我等擔憂太子軍務繁忙,也就不想打擾了......”
閆太師強裝鎮定,聲音略有些發抖。
“我秦雲是大涼儲君,和談使團,怎能少我一個座位?”
秦雲嗬嗬一笑,滿臉輕鬆愜意。
使團眾人心頭一凜,看著太子,滿臉古怪。
太子去參加和談?
這是要去踢場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