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長掏出根煙點上，煙霧繚繞中，他眼神有點黯淡：“淺田君，你知道出雲號是怎麼來的嗎？”
副艦長搖了搖頭。
艦長說：“那時候還是十九世紀末期，大日本帝國和俄國還沒開打，清朝政府還管著這片地兒，是咱們的頭號大敵。
“那時候的清帝國每年能拿出400萬兩白銀建北洋水師，可咱們海軍窮得叮當響，連買新戰艦的錢都沒有，
天皇陛下都得省吃儉用，帶著全國人民一起勒緊褲腰帶攢錢建海軍。”
“咱們的努力沒白費，後來在海戰中乾掉了號稱亞洲第一、世界第九的北洋水師，逼得清帝國簽了《馬關條約》，賠了兩億三千萬兩白銀。”
“出雲號的建造經費就是那兩億三千萬兩白銀裡的。”
“有了這些錢，咱們才能從英國買更多更強的戰艦，比如出雲號，那時候它可是最先進的巡洋艦之一。”
“這艘巡洋艦服役四年後，咱們又靠著這批新戰艦打敗了俄國海軍，成了亞洲老大。”
說完，艦長手裡的煙抽完了，他滅了煙頭，看向副艦長。
“淺田君，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懷念出雲號的輝煌，而是告訴你，它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這艘一戰前的老艦在新時代打不出啥好成績了。”
艦長的聲音更落寞了：“淺田君，咱們的敵人已經沒了，士兵們咋樣都一個樣，混日子吧，認清現實，咱們隻是二線艦隊的旗艦。”
副艦長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咋回應。
這時候，艦長突然瞪大眼睛盯著他：“淺田君，要是你真想在海上打一場真槍實彈的海戰，那就趕緊離開中國方麵艦隊，
這兩年內想辦法坐上主力巡洋艦的艦長位子，那樣才有可能在東南亞跟敵人乾一架。”
“您說的敵人是？”
艦長眼神銳利：“帝國早晚得動東南亞，那兒還有英國海軍的艦隊，那才是真正值得一戰的對手。”
……
另一頭，公和祥碼頭，衛寧他們仨已經腳踏實地了。
楊二蛋使勁踩了踩地：“奶奶的，終於上岸了，不用再在船上晃悠了。”
李振剛打趣道：“二蛋，你還暈船呢？”
楊二蛋擺擺手：“暈倒是不暈，就是船上待著心裡不踏實。”
他又攤了攤手：“這次任務特殊，衛爺不讓我帶狙擊步槍，就給了把手槍和匕首防身，心裡更沒底了。”
衛寧笑著拍了拍他的頭：“要用槍，我給你弄。”
楊二蛋摸了摸背心裡的1911手槍和匕首，小聲嘀咕：“有手槍，我也能保護衛爺了。”
衛寧聽到他的自言自語，笑罵道：“我還用你這小子保護？你在我眼裡就這麼不堪一擊？”
楊二蛋堅定地點頭：“衛爺您身手好，我們都知道，但戰場上子彈不長眼，流彈到處都是，防不勝防。要是有子彈飛來，我一定幫您擋住！”
衛寧愣了一下，心裡暖暖的，然後給了他一記腦瓜崩：“小小年紀，彆這麼矯情，先顧好你自己吧，當初誰被幾個小鬼子欺負得哭了？”
楊二蛋小臉一紅。
李振剛笑了起來：“二蛋，你還被小鬼子欺負過？”
楊二蛋梗著脖子：“我那不是哭，是鬼子用沙子迷我眼！他們太陰險了！”
李振剛不逗他了，給他台階下：“好好好，都怪鬼子，上戰場還帶沙子。”
楊二蛋氣鼓鼓地點頭。
三人走出碼頭，這裡依舊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碼頭工人們汗流浹背地搬著重物，
監工揮舞著鞭子叫罵，難民們在路邊祈禱，
洋人坐在黃包車上催促車夫快點，馬路對麵則是熱鬨的商鋪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淞滬會戰結束後，這裡似乎恢複了往日的繁華，對岸成了日占區，其他都沒變。
衛寧環顧四周，注意到碼頭邊站著幾個人，手裡拎著棍子，眼神不善，一看就知道是青幫的小嘍囉。
他朝那幾人勾了勾手指：“喂，你們幾個，過來。”
幾個青幫弟子立刻瞪大了眼睛，怒氣衝衝。
“娘的，居然有人敢在青幫的地盤上這麼囂張？平時都是我們找彆人麻煩，今天居然有人主動找上門？”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乾他！”
幾人扛著棍子走了過來，滿臉橫肉，眼神凶狠，棍子揮得呼呼作響，似乎要把這三人好好教訓一頓。
衛寧也不廢話，從口袋裡掏出金絲楠木的青幫祖師爺令牌。
“認識這個嗎？”
這幾個剛才還凶神惡煞的青幫弟子頓時變了臉色，驚叫道：“我靠！這不是老祖宗的令牌嗎！”
幾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後扔掉鐵棍，鞠躬道：“青幫恒社月字輩拜見祖師爺令牌！”
衛寧：“認識就好，知道我是誰了吧。”
幾名青幫弟子一拍腦門：“您是衛爺？！”
衛寧點了點頭：“你認得我？”
幾個青幫弟子臉上的凶狠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變得比小學生還乖。
他們連連點頭，老實巴交地說：“嗯嗯，黃金榮黃老爺說了，祖師爺令牌在您手裡，讓我們見到您比見到他還要恭敬！不然，我們的小命難保啊，衛爺，您大人有大量，彆跟我們一般見識！”
衛寧忍不住笑了：“行，我有事要你們幫忙。”
“衛爺，您說！”
“先帶我去找個好飯店，吃點好的，彆糊弄我啊。”
幾個青幫弟子連連鞠躬：“不敢不敢。”
他們帶著衛寧三人來到了一家青幫開的飯店，跟老板吩咐了一番。
老板也是青幫的人，自然知道衛爺的威名，
一聽完，頓時眼神一凜，連忙給衛寧三人安排了一個最安靜的包間，
然後讓後廚的廚子按照最高標準上菜，擺滿了一桌子佳肴，
又上了幾瓶好酒，紅的白的俱全。
衛寧：“把酒撤了，我們不喝。”
老板連連點頭，把酒撤了，換上泡好的香茶。
衛寧看著這幾個忐忑不安的青幫弟子，笑著擺了擺手：“好了，沒你們的事了，下去吧。但記住，出去後一定要守口如瓶，要是亂說話，我的人可不會客氣。”
“是是是，我們保證什麼都不說！我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
幾個青幫弟子如釋重負，趕忙離開了。
——連張嘯林和李明博這兩個大佬都在衛爺手裡毫無招架之力，他們這些小角色能活下來就不錯了，哪裡還敢亂嚼舌根。
包間的門被關上。
衛寧一揮手，兩人立刻開始狼吞虎咽起來，把桌上的菜肴一掃而空。
這一周，他們都在貨輪上靠單兵自熱口糧充饑，避免和外人接觸，雖然口糧不難吃，但和眼前這一桌美味佳肴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彆。
光是新鮮程度就差遠了。
現在有頓大餐擺在眼前，自然不能錯過。
楊二蛋直接拿起一個大豬肘子，大口撕咬，滿嘴流油，吃完又盯上了一隻燒雞，大口啃食，
這小子正處在發育期，食量驚人，不知道小小的身板怎麼能裝下這麼多食物。
李振剛則稍微斯文一點，但也斯文不到哪裡去，
他直接抓起一隻鴿子，幾下就吃得隻剩下骨架，然後又把一茶壺的鴿子湯喝了個精光。
他咂了咂嘴：“真香啊……”
衛寧則盯上了一碗青花瓷碗盛著的牛肉麵。
老板知曉衛寧的身份，特意多加了牛肉，湯裡滿是鹵好的牛肉，都快成在牛肉裡找麵了，跟康師傅那完全不是一個級彆。
他呼嚕呼嚕幾下，就把一斤牛肉和麵條吞下了肚。
十五分鐘過後，一桌菜肴就被掃得空空如也。
楊二蛋啃完一個大豬肘子和一隻燒雞，居然還沒飽，
又拿起一個饅頭蘸著盤子裡的肉汁吃，盤子被舔得鋥亮。
喝完一壺茶潤潤嗓子，三人拍拍肚子，滿意地站起身，下樓離去。
衛寧剛要掏錢，老板連忙擺手：“不了不了，衛爺，您能來這兒吃飯，是我們莫大的榮幸，哪敢收您的錢！”
衛寧笑了笑，拍了拍老板的肩膀：“那這頓飯錢就記在黃金榮賬上，你找他要。”
老板連連點頭，心裡卻直打鼓，找黃老爺要錢？這不是要自己的命嘛！
這頓飯還是自己掏腰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