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大門口發生的這一幕極其突然，徐複氣急敗壞，原本是準備拿到董事長那裡邀功，結果箱子被人給搶了，他這時也發了狠，找到那個人，絕對不會留下活口。
這裡發生的一切，梁秋此刻還不知情，李威對梁秋的評價其實非常中肯，梁秋辦事的能力有，缺點是遇事不夠果斷，尤其是在麵對上級權勢時容易受到影響，優點是能夠堅守原則。
紅山縣委大樓，楊廣文的通訊員帶著梁秋這些人直接去了會議室。
“各位領導，請稍等一下，我去請楊書記。”
縣委通訊員，隻是換了個說法而已，以前都叫秘書，後來上麵規定縣級領導身邊不允許配秘書，屬於嚴重的人員浪費，為了解決縣領導身邊用人的問題，於是極其巧妙地設置了這樣的崗位，乾的還是秘書的活，但是不叫秘書，這樣就不違規。
典型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而且運用得是爐火純青。
楊廣文此刻就在辦公室，通訊員敲門進入，“楊書記，淩平市公安局的常務副局長和其他人都已經安排在會議室。”
“讓他們等會。”
楊廣文心裡不爽，在紅山縣，自己說了算，索性借著這個機會殺殺市公安局的風頭。
“好的，領導，我先過去解釋一下，就說領導臨時有事情，讓他們稍等一下。”
“不用回去。”
楊廣文哼了一聲，“你這個時候回去不好，先留在這，十分鐘之後再回去，按照你說的，就說我有急事，但是很快就能辦完，讓他們等一下。”
楊廣文下令，通訊員隻能照做，他站在那，看著楊廣文喝著茶水抽著煙，根本就什麼事都沒有，他這時明白了，這是故意晾著那些人，這也是用來顯示自己官威的一種方式，一般都是上級領導用來對付下級常用的手段，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如果是哪個鎮裡的書記想找縣委領導辦事，恰好縣委領導對這個人不滿意，那就可以找各種理由晾著，也不說不見，總之就是晾著他，讓他一次次地來，然後再一次次地落空。
說好聽是政治手段，其實就是整人，這在體製內也是經常能夠遇到。
紅山縣委會議室，梁秋忍不住的看了看時間，人走了有七八分鐘了，還沒回來。
“梁局，再等一下，楊書記親自交代的，一定要請您過來，而且這次楊書記親自接見。”
縣公安局長徐成在一旁小聲說道，有意在親自這兩個字上加重語氣，這也是在暗示梁秋，縣委書記楊廣文的麵子還是要給，人家可是縣委書記，在紅山縣絕對的一把手，這是他一個常務副局長不能比的，尤其是最近市公安局經常來紅山縣，如果楊廣文不高興，很多事想做起來很難。
“好吧。”
梁秋點頭，眉頭微皺，他也在考慮這個，楊廣文畢竟是縣委書記，除了在紅山縣說了算之外，縣委書記在市領導麵前說話的分量同樣不低，他倒是不擔心得罪楊廣文，隻是沒有必要，而且這一次還是楊廣文主動提出要見自己這些人，麵子還是要給。
梁秋做事還是喜歡考慮周全一些，幾分鐘後，通訊員推開會議室的門走了進來。
“梁局，實在不好意思，楊書記那邊臨時有點急事需要處理，馬上就結束，剛剛楊書記親自和我說，一定要照顧好各位。”
通訊員端著茶壺進來，滿臉帶笑，隻有他清楚內情，但是又不能說出來，所以通訊員這個活也不好乾，兩邊都得維護好，任何一方都不能得罪，當然在方向上必須時刻和縣委書記保持一致，“各位，先喝杯茶。”
梁秋點頭，聽了他這麼說，應該是快了，他也想知道楊廣文對這件事的態度，市公安局的下一步行動很有可能會圍繞郭才的種業公司和精神病院展開，恰好又都在紅山縣，這就無法避免要和紅山縣的官場打交道，很多地方梁秋都有熟人，但是這些人都必須看楊廣文的臉色，隻要楊廣文不同意，即便是熟人也不敢幫自己。
一杯熱茶喝完，楊廣文還沒出現，梁秋這時有點坐不住了，他看了一眼時間，拉起椅子站起身。
“梁局，楊書記應該馬上就到。”
“我上個衛生間。”
梁秋笑了一下，這時徐成也跟著站了起來，“正好我也想去方便一下，一起。”
徐成擺明了就是盯緊梁秋，這也是楊廣文給他的任務，而且他也猜到梁秋這個時候出去，肯定是想和市公安局的李威通電話。
梁秋沒有回應，拿了包走出去，衛生間距離不遠，看了一眼徐成，“有點工作上的事需要向李局彙報。”
“明白，我回避。”
徐成麵帶笑意，嘴上說著回避，但是人直接進了衛生間。
“李局，紅山縣這邊的情況，我想向您彙報一下。”
“直接說。”
梁秋轉身走出去幾步，儘量拉開和徐成之間的距離，快速將發生在精神病院大門口的事說了一遍，“李局，根據目前掌握的線索，郭才和精神病院很有可能存在某種特殊的交易，隻是我們暫時沒有證據，所以沒有辦法直接進去展開調查。”
“還要什麼證據，你就應該直接把那個副院長給抓了，到了市公安局一切就都清楚了，做事要果斷，不要怕出錯。”
電話那頭，李威對於梁秋的猶豫表達不滿，當然也是在教他，不可能每一件事都要向自己彙報之後再做決定，在一些特殊的場合，他必須學會如何妥善處理問題。
“是，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全，主要是擔心沒有證據落人口舌，而且對方的身份。”
“我說過，不要考慮這些，在法律麵前，身份沒有任何意義，不管是誰，隻要犯罪，那就是罪犯，你立刻把人帶回來審問。”
“明白。”
梁秋深吸一口氣，他也意識到錯過了一次時機，亡羊補牢，為時不晚，至少還有挽救的餘地，想到這裡他轉身返回，快速到了會議室門口。
“有任務。”
隨著梁秋的聲音，市公安局帶來的這些人紛紛起身朝著門口走去，這時躲在衛生間裡的徐成撥通了縣委書記楊廣文的電話。
“楊書記，梁秋剛剛和李威通過電話，像是有行動，我這邊肯定攔不住。”
“我這就過去。”
楊廣文本來還想拖一陣子，好好晾晾市公安局的這些人，自從李威當上了市公安局長之後，市公安局的那些人腰板也都跟著硬了，來紅山縣抓人提前都不知會一聲，根本不把自己這個縣委書記放在眼裡，這次也是想給梁秋一個下馬威，但是聽到對方要去執行任務，他立刻從辦公室裡出來。
“梁局。”
梁秋停下，看到楊廣文從他的辦公室裡出來，“楊書記，我這邊有緊急任務，等我處理完之後再向您詳細彙報。”
“什麼任務這麼急？”
楊廣文清了清嗓子，“我這邊也有事找你，如果是紅山縣的事交給徐局去辦，他去更合適。”
這時徐成也快速跟了上來，聽到了縣委書記楊廣文說的話，他連忙回應，“是啊，梁局，有什麼事您儘管吩咐我去做就行，千萬彆客氣了。”
梁秋被夾在中間，這時很為難，楊廣文畢竟是紅山縣委書記，這層關係必須要考慮，他看了一眼時間，等到中午再過去把人帶走，應該來得及。
想到這，梁秋笑了一聲，“就是件小事，不麻煩徐局了。”
“自己人，不用客氣。”
徐成笑著回應，他這時看向縣委書記楊廣文，兩個人的眼神快速交流了一下。
“是啊，自己人，梁局長也是紅山縣走出去的，就是自己人，這一點是沒錯的，如果不急，那就見個麵，開個會，梁局長，這個麵子應該會給吧。”
“楊書記，您太客氣了，知道您忙，所以是真不想打擾。”
“說了是自己人。”
楊廣文麵帶笑意，剛剛晾了市公安局這些人差不多半個小時，這個時候又主動出現送給甜棗，官場裡的門道他算是徹底學明白了，其實也沒那麼難，隻要在官場裡泡幾年，多跟在領導屁股後麵，時間長了，很多事自然也就通了。
楊廣文異常熱情，拉著梁秋的胳膊返回會議室。
“都坐。”
楊廣文麵帶笑意，先是說了一套官話，表示歡迎之類的，然後又聊起了紅山縣公安局，重點提到了梁秋。
梁秋笑了一下，有意看向手腕的位置，他確實認為楊廣文有事要找自己，所以才會同意過來見麵，這一刻他明白了，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楊廣文說的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說白了就是在閒扯淡浪費時間。
楊廣文注意到了，他笑著看向梁秋，“梁局，有事？”
“不重要。”
梁秋雙手交叉，繼續聽楊廣文在那扯犢子，不可否認，他在扯犢子這方麵的本事遠遠超過乾實事。
楊廣文清了清嗓子，終於說到了重點，“梁局，郭才真的犯法了？”
“楊書記，市公安局掌握了一些罪證，目前還在審訊調查核實階段，至於是否犯法，還要等最終的調查結果，這個時候下結論還有點早。”
“保密，我懂，也理解。”
楊廣文笑著點頭，“紅山縣這個季度經濟增長率位列我市下屬各縣首位，成績喜人，但是並不滿足眼前的現狀，想要讓紅山縣富起來，需要引入更多的優質企業，擴大企業規模，前提就是一個穩定讓人放心的投資環境，郭才的種業公司，受邀參觀過一次，確實非常不錯，目前也是我市最大的種業企業，在這方麵我是有私心的，好不容易發展起來一個企業，就這樣毀掉，確實太可惜了。”
楊廣文說完看向梁秋，想聽聽他如何回應。
“楊書記，發展經濟，我不太懂，但是李局說得對，不管是誰，什麼身份，隻要是犯了法，市公安局就有職責將其抓捕歸案，至於量刑或者其他方麵，也不是市公安局能夠決定的，如果真的對社會做出突出貢獻，相信在量刑方麵會有所考慮。”
梁秋說完再一次看向手腕，這一次是故意的，其實也是在提醒楊廣文。
“也對。”
楊廣文看到了，但是沒有要結束的意思，他就是故意的，梁秋越是著急，他反而是越是往後拖，“精神病院，又是什麼情況？據我所知，這家特殊精神治療醫院也是全國連鎖的優質企業，獲得過省衛生部門高度認可，還是全國優秀私營精神治療中心，擁有國內頂尖的治療技術和團隊。”
“隻是有點事想了解一下。”
梁秋深吸一口氣，他這時也意識到不對，一開始就應該果斷離開，而不是留在這和楊廣文扯皮，人可能就是這樣，一開始選擇留下，後麵就很難果斷做出決定，而且會心裡不斷地暗示自己，已經浪費了一些時間，應該很快就能結束。
“楊書記，如果沒有彆的事，真的要走了，市裡還有案子要查，如果楊書記有什麼吩咐的，隨時可以聯係，感謝楊書記盛情。”
梁秋說得還是很客氣，說出理由，表達感謝，這時扯掉椅子站了起來。
“好吧。”
楊廣文也意識到差不多了，也沒什麼說的了，“本來想留你們簡單吃一頓便飯，看來是沒這個機會了，徐局，你替我照顧一下，一定要照顧各位領導。”
“好，好，請領導放心，保證完成任務，在不違規的情況下吃好。”
徐成也跟著起身，他聽明白了，縣委書記楊廣文還是讓自己跟著，安排吃飯也隻是借口而已。
梁秋客套了幾句轉身離開，其他人快速跟上，沒有坐電梯，電梯速度太慢，而且這麼多人，不可能一次性都下到一層，順著樓梯快速向下。
“梁局，去哪？”
“精神病院，之前去的那個。”梁秋說完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十一點二十分，按照正常的作息時間，精神病院那邊中午應該也會休息，這個時候找人確實合適。
直接抓人！
梁秋深吸一口氣，他決定按照李局的吩咐先把人帶走，然後再考慮其他的事，目前的情況已經不能考慮太多，他此刻還不清楚，就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已經有人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