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山縣教育局，專門負責中小學教材和其他輔助學習材料發放的辦公室內，辦公的位置上都空著。
辦公室內的三個人，一個躺在沙發上刷視頻，另外兩個坐在那拿著手機正在專心致誌地打著遊戲。
張達用力咳嗽一聲，頓時臉色一沉，隨著他的咳嗽聲，這才有人注意到進來人了，連忙關掉手機屏幕快速站了起來。
“張主任。”
躺在沙發上的男人四十歲左右，歪著頭看了一眼，然後才慢慢悠悠的從沙發上坐起來，一臉的懶散，目光依然還落在手機屏幕上麵，腳很不情願地塞進鞋子裡。
現在不是學校的開學時間，最忙的那段已經過去了，平時很閒，閒著沒事自然就得找點事做，玩玩手機也很正常，總好過沒事做在這大眼瞪小眼。
“老段，乾嘛呢，工作時間，像什麼樣子。”
張達使了個眼色，畢竟有外人，剛剛躺在沙發上刷視頻的就是這裡的股長段洪發，原本上一次有機會轉到正科的位置上，但是陰差陽錯的沒選上，所以一直帶著情緒。
“啥事啊？”
段洪發總算是把鞋給穿上，弄了弄褲子，他認得徐成，感覺另外一個也眼熟，心裡也納悶，縣公安局的跑自己這來乾啥來了。
張達清了清嗓子，“徐局長我就不介紹了，這位也是咱們紅山縣的老人，市公安局的梁常務。”
段洪發想起來了，這個人是梁秋，當初跟在李威身邊的狗腿子，他對李威不滿，那是因為他和段彪、段虎都是堂兄弟，都是姓段的，同一個祖宗，當初段家三兄弟就是被李威給搞了，這個叫梁秋的也有參與。
“大領導啊！”
段洪發哼了一聲，“怎麼來我們這小衙門了，我這連茶都沒有，招待不周了。”
梁秋看了一眼段洪發，聽出他的語氣不太對，懶得和這種人計較，“段股長不用那麼客氣，我就是來調查點事，也不是什麼大事，縣裡每年發放的教材是否都有備案，如果方便，我想看看這幾年使用的教材情況，還有發放的情況，包括慈善資金捐贈的具體情況。”
段洪發上下打量梁秋，他說得輕鬆，這等於是來查自己的老底來了，雖然沒提拔到正科的位置上，但是教材這一塊是有油水的，隻是多和少的問題，最關鍵是捐贈這一塊，東雨集團每年捐贈的圖書，有一部分進入了正規招標程序，等於是空手套了一筆錢出來。
“實在抱歉，沒有。”
段洪發麵帶笑意，“我們隻是負責發放，教材訂什麼樣的，訂多少，不是我們說了算，所以也就沒有留存的必要，如果真想查也簡單，可以去省教育廳查，那肯定有。”
這番話明顯帶有幾分不滿在裡麵，除非是發生案件，否則市公安局管不了教育局的事，跨局管閒事也是官場最大的忌諱。這就跟自己家的孩子犯了錯一樣，家長自己打可以，但是讓彆人家的家長打了，肯定得要個說法。
梁秋也明白這裡麵的道理，“段股長，按照規定，下發的部門肯定要有留存備案，即便是沒有，你們是專門負責中小學教育的，門上掛著關心下一代的牌子，總不能什麼都不知道，萬一用的教材出了問題呢？那就不是小事。”
梁秋突然提高聲音，莫名的火氣，可能是在李威的身邊呆得久了，梁秋的火氣也是越來越大。
“梁局，彆急啊。”
徐成連忙站出來裝好人，“段股長，梁局也是關心這件事，肯定有什麼誤會，解釋一下就行了，沒必要搞成這樣。”
“是啊。”
張達這時也朝著段洪發使眼色，“我記得開學那會有詳細的單子，老段，你好好找找都弄哪去了，辦公室那邊好像有留存，實在不行，我去找找。”
段洪發心裡比誰都清楚，每年的記錄都有，按規定教材和其他材料也都有留存，但是他不想拿出來，市公安局的人突然跑到這來，沒說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要查過去的記錄，絕對沒好事，而且他心裡也有鬼，索性就一問三不知，辦公室留存的隻是每年教材的冊數和發放的數量，具體的根本沒有。
“確實沒留，這是我工作上的失誤，因為覺得沒有必要，這些年一直都這麼乾的，也沒出過錯，我就納悶了，教材都是上麵統一發下來的，能出什麼問題？你口口聲聲說出問題，我看你才有問題，你這是在質疑上麵的教育專家，居心何在？”
段洪發率先發難，一直想用上麵來壓梁秋，從梁秋的語氣這時也大致猜出來，應該是和教材有關係，那他就不怕了，教材又不是自己弄出來的。
段洪發鼻子哼了一聲，那些東西都被他收了起來，這個時候不可能拿出來，而且他也知道梁秋拿自己沒辦法，如果真的是自己的事漏了，那就不是一個人跑到這靠關係調查，直接動手抓人就行了，想到這些，他更是有恃無恐。
“好了，好了。”
徐成站在中間，此時滿臉帶笑，他拉了一下梁秋，壓低聲音，“梁局，您到底想查什麼，先跟我說，然後我來想辦法，很多事還是得靠關係，我和他們一把局長熟悉，放心，保證替你解決了。”
梁秋怒視段洪發，事情鬨成現在這樣，隻能是繼續下去，“段股長，你這裡沒有，但是我相信下麵的學校一定都有，你們可以不留存，隨隨便便一句工作失誤就可以搪塞過去，但是這件事沒完，去學校，今天必須把這件事弄清楚。”
在這件事的立場上，梁秋絲毫不讓，在場的其他人這時臉色各異。
徐成表麵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狀態，但是他提前接到電話，那個人讓他必須盯死梁秋，而且要弄清楚他來紅山縣的目的，現在大致是弄明白了。
梁秋說完轉身就走，縣教育局的回應讓他極其不滿，想到臨行前一把局長李威交代的事，絕對不能就這樣回去，反正也這樣了，索性就放開了查。
第903章早有準備
徐成使了個眼色，段洪發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剛剛也是在暗示對方想辦法解決問題，看到梁秋離開，他連忙快速跟了上去。
“梁局，這樣不太好吧，還是等韓局長回來，我想辦法幫你問清楚。”
“沒有必要。”
梁秋這一刻的語氣和李威也是極其相似，無形中也受到了李威的影響，他深吸一口氣，“去最近的小學。”
距離市政府最近的是紅山縣實驗小學，也是全縣最好的小學，梁秋此時還不知情，在他從縣政府裡出來的時候，紅山縣實驗小學忙成了一鍋粥。
從上到下，幾乎能動用的人力都派上，從倉庫裡拿出一摞的書，應該是放了很長時間，上麵早已落滿了灰塵。
“一年級的，快點發下去，保證每個人一本，讓老師都傳達下去，記住，不要發群裡。”
“好的，郝主任。”
“二年級的也儘快換掉，動作快點。”
他深吸一口氣，剛剛接到縣教育的電話，要求把過去留存的那批書拿出來，換掉現在使用的這批書，具體什麼原因也沒說，隻是說必須儘快完成，而且要守口如瓶，從老師到學生，都要確認平時使用的就是這批書。
“搞什麼！”
紅山縣實驗小學教導主任郝偉眉頭緊鎖，他意識到肯定是出了事，否則縣教育的領導不會那麼急，更加不可能是那個態度，他快速走進去，從箱子裡拿出一本書，這是剛剛從一年級換掉的，快速翻開，不由得眉頭一皺，雖然內容上沒有太大問題，但是裡麵的插畫讓人看著感覺不太舒服，這是最近幾年新采用的版本，取代了原有的那批書，因為當時換得突然，所以原來的那批書並沒有使用就放在了倉庫裡，現在又臨時都拿出來換掉。
郝偉繼續翻了幾頁，“怎麼畫成這個德行，那些人是怎麼審的！”
郝偉以前就是教語文的，所以他隨便那麼一翻就看出問題，除了更新部分知識點之外，大部分還是采用了原有的內容，最大的改變就是裡麵的插圖畫，確實和原來的版本有很大的區彆。
“主任，差不多了。”
又有幾個箱子搬進來，郝偉眉頭皺緊，他回頭看向剛剛搬箱子過來的幾個人，“你們也看看，現在的教材怎麼改成了這個樣，一年級的小孩子，怎麼能看這樣的書。”
“主任，有家長也反映過，說是教材裡的插圖畫有問題，不適合孩子看，但是教材是上麵統一發下來的，去掉插圖畫，其他的問題並不大。”
“是真心話嗎？”
郝主任臉色一沉，“我們國家有那麼多寶貴的東西需要讓下一代認識清楚，為什麼一定要在裡麵放一些國外的東西，如果從小孩子的意識裡就認為國外比國內好，長大以後會怎麼樣？都想儘辦法出國？那以後還有誰來建設我們的國家，我們是老師，教書育人的宗旨是什麼，我們連這個都忘了嗎？”
“郝主任，嚷嚷什麼呢！”
聲音低沉，一人邁著方步走了過來，人還未出現，肚子就已經露出來，戴著金絲邊的眼鏡，中分頭型梳理得非常整齊，能夠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發型應該非常重視。
“方校長，是我平時沒有注意到這方麵，一年級使用的教材，明顯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
方校長哼了一聲，他是主管教材工作的副校長，這時也聽到風聲，立刻趕過來，“你是教導主任，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管好老師和學生，保證學生不出事，成績有提高，其他的事不要管。”
“我，我怎麼能不管。”
郝偉咬緊牙，他看了一眼副校長方宏誌，知道教材和他有關係，“方校長，如果真的有問題，那就不應該用，而且還要積極向上反映，這是我們做老師的職責。”
“先處理好學校的事。”
方宏誌臉色一沉，“如果學校出現任何問題，你這個教導主任就不用乾了。”
官大一級壓死人，郝偉用力將手裡的教材丟進箱子裡，轉身走了出去，這時陸續又搬來了幾個箱子，一二年級正在使用的教材基本上已經全部換掉。
“方校長，到底出啥事了？”
方宏誌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眼皮一直在跳，隻要不出事就好。”
兩輛車子在縣實驗小學門口停下，大門關著，看到車子，門亭裡的保安快速走出。
徐成上前，清了清嗓子，“縣公安局的，還有教育局的，門開一下。”
“領導，領導，縣公安局和教育局的在門外。”
校門口的保安並沒有開門，而是使用手裡的對講機快速呼叫，很快有人從裡麵跑了出來。
“段股長，徐局長，這，這什麼情況？”
“把門打開。”
段洪發是縣教育局的，雖然不是大領導，但是在這裡絕對有權威，說句話絕對好使。
大門緩緩打開，兩輛車直接開了進去，梁秋下車直接進了教學樓，此時正在上課，小孩子的讀書聲從裡麵傳出。
“麻煩讓老師出來一下。”
梁秋擔心這個時候進去會嚇到裡麵的小孩子，一層是低年級，上麵的門牌貼著一年六班。
“可以。”
剛剛出來的學校領導敲門走了進去，小聲和正在上課的班主任說了幾句，班主任從裡麵走了出來。
“這位是宋老師，一年六班的班主任，各位領導有什麼想問的，可以問她。”
“宋老師，方便看一下學生用的教材嗎？”
“可以。”
梁秋拿到了教材，不由得眉頭一皺，他快速翻看，這似乎和朱武說的不太一樣，至少在看來，這些教材裡的內容和插圖沒有太大問題，有一些和他小時候用的語文插畫非常接近，很快一本語文書翻完。
“宋老師，一直使用的都是這樣的教材？”
“對，一直在用。”
宋老師隻能點頭，剛剛有人提醒過她，一旦有人問起教材的事，所以隻能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