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強離開醫院，眉頭緊鎖，局長李威對襲擊案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反而讓他心裡沒底。在他上去之前已經想好了策略，實在不行就賴在梁秋頭上，不能好事都讓他占了。
這裡麵難道有什麼貓膩？
佟強完全想不通，此刻，一場針對李威的潛在危機正在臨近。
省公安廳會議室，一份複印文件放在幾個人麵前，這時都紛紛翻開。
這是一份來自淩平市的秘密文件，通過掛號信的方式郵寄到省公安廳，文件的內容是關於淩平市公安局局長李威的。
“各位，今天的臨時會議，就是為了這件事，既然都看過了，那就都發表一下自己的真實想法，最終形成決議，這個位置該不該換。”
在場的幾個人，這時目光依然落在手裡的文件上，裡麵有李威坐著輪椅的照片，還有醫院的傷情報告，根據醫院給出的診斷結果，神經嚴重受傷，短時間內恢複的可能性幾乎是零，除非是發生奇跡，很有可能導致癱瘓。
“祁偉，你和李威比較熟悉，一起工作過，你先說一下，去掉個人感情因素，完全從工作的角度出發。市公安局局長的位置非常關鍵，不僅是一個市打擊犯罪勢力的負責人，同樣代表了一個市公安係統的形象。”
祁偉深吸一口氣，放下材料，“那我先說說，李威的能力有目共睹，當初冒著生命危險從國外帶回逃犯，維護了我們國家的法律，上任市公安局局長之後，更是連破大案，徹底打擊了淩平市的黑暗犯罪勢力。”
祁偉說到這裡停下，緩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淩平市的問題有多嚴重，相信各位不用我介紹，兩任市公安局長倒在任上，一年內發生多起槍擊案，李威同誌也是如此，所以我認為這不是更換一個市公安局局長就能解決根本問題，而且我也相信李威有這個能力和決心去改變淩平市的治安環境，如果他都無法改變，相信在座的各位也都沒有那個能力和膽量。”
祁偉的這番話，對李威還是極其認可，雖然李威曾經讓他下不來台，但是李威的為人，讓他非常敬佩，至少在今天的會上，他會力挺李威。這是一方麵，剛剛從領導的語氣，他能聽出來，對於這份從淩平市政府郵寄出來的文件並不滿意。
“祁廳這還是帶有個人感情啊，剛剛王書記說得很清楚，去除個人感情，從工作的角度出發，如果這個人一年站不起來，三年站不起來，一輩子都站不起來，到時候怎麼辦？一個市公安局長，位置何其重要，不可否認，李威同誌確實很有能力，而且也做出了很多貢獻，那麼我們的其他公安同誌呢？一樣都在奉獻，一樣在拋頭顱灑熱血。我的想法是既然是淩平市委對此提出要求，應該最大限度滿足，這也是為了避免以後工作上發生衝突。”
他的這番話，明顯是帶有一些反對祁偉的意味在裡麵，這也正常，兩人都是副廳長，年紀也相仿，隨時都處於競爭關係，尤其是在一些立場上麵。
這種競爭就如同沒有硝煙的戰場，隨時可能爆發。
祁偉淡然一笑，餘光看向對方，他這個時候站出來反對自己，其實並不明智，至少會給人一種惡意相向不擇手段的感覺，剛剛雖然帶了一點個人情感在裡麵，但是人就是有感情的，如果沒有感情，那和畜生有什麼區彆。
祁偉隻是淡然一笑，沒有進行反擊，這也是他精明的地方，這個時候針鋒相對，隻會讓領導不滿，退一步不僅僅是海闊天空，還能顯示自己的度量。
“其他人呢？”
會議室的氣氛明顯發生變化，這個時候再出來說話，那就要考慮清楚，祁偉主張繼續用李威，因為他的個人能力很強，足以震懾住淩平市的黑惡勢力，而且這個時候把人調走，隻會讓那些奮戰在一線的公安人員心寒，確實是有他的一些道理，至於另外一名副廳長，考慮的是長遠問題，畢竟受了那麼嚴重的傷，是否能夠恢複也是未知數。
兩個人說的都有道理，所以這個時候如果再發言，就要考慮到兩個人的關係和站位問題，主張留下那就是支持祁偉，否則就是反對。
“讓你們來，不是來聽的，是發表意見的。”
這時省公安廳刑偵總隊隊長孫兵清了清嗓子，作為省刑偵調查方麵的專家，他的表態也很有分量，“那我說兩句，祁廳的說法我認可，李威同誌確實做了很多事，這一點非常讓人敬佩，但是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就不適合繼續擔任，市公安局局長的位置有多重要，相信各位都很清楚，這和能力無關，完全是身體原因。”
孫兵明顯是同意更換，這裡麵有他的原因，上一次去國外秘密抓捕文盛的任務，原本省廳定的人選是他。
這絕對是露臉的機會，身為省公安廳刑偵總隊長，他也有這個能力和資格，隻要順利完成，以後就有機會繼續向上升，但是最後人選改成了李威。
雖然後來得知在國外的經曆極其凶險，幾乎是九死一生，這也讓他暗自慶幸不是自己，但是又過不去這道坎，一直認為是李威搶了他的風頭，這隻是其一，孫兵是從正規警校畢業，一步一步地上來，各市的公安係統領導也幾乎都是從警校裡出來。這其實也是一個隱蔽的關係網，同一所警校畢業地彼此間都會照應，隻有淩平市是例外。李威是從部隊調去的，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外人，而且他越出色，對於這些人而言心裡就越不舒服。
人心就是如此。
“如果能恢複呢？”
祁偉笑了一下，“要相信我們現在的醫學水平，人的神經係統本身就擁有自愈的能力，去掉身體原因，我覺得找不出其他理由調換，這個時候調換，也不太合適。”
祁偉分管淩平市，所以他說話的分量肯定更足，如果一開始他就認同換人，這件事幾乎就定了。
像李威這種情況，一般會安排一個省裡的虛職，級彆上比市公安局長要高半級，待遇上提升，人繼續休養就可以，什麼事都不用做，大部分人肯定是同意的。
“祁廳說的也有道理，淩平市公安局連續出事，上一任局長被害，常務副局長涉嫌多項罪行，槍擊現任局長，目前的情況應該是維穩，這很重要，這個時候換掉李威，誰能勝任？誰又能保證做得比他更出色？”
祁偉嘴角動了一下，他早就知道對方會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彆看這裡隻有七個人，也是一個利益場，彼此之間也都存在很多的關係，都在想辦法拉攏其他人，為的就是可以獲得對方的支持，尤其是在關鍵問題的投票上麵，一張票往往就能決定結果。
會議現場，兩種不同的意見，而且僵持不下。
省公安廳長王山也是眉頭緊鎖，這件事還是應該儘快定下來，一是對淩平市委的反饋表達重視，二是應該加強淩平市公安係統的力量。
從近幾年的案件來看，有一股很強的黑惡勢力在淩平市，而且並沒有被完全根除，他的目光落在了刑偵總隊長趙兵上麵，如果真的要更換，趙兵是個不錯的人選，級彆相當，在破案和打擊犯罪方麵，他有非常多的經驗，如果能調到市公安局當一把手，鍛煉幾年，對他其實也有好處。
王山點頭，“都有道理，但是必須得選其一，對於李威同誌，我個人也是非常認可，不是科班出身，但是做出了很多讓我們這些警校畢業的高才生們都望塵莫及的事，非常了不起，而且他的受傷也是因為工作，作為省廳領導，還是應該多一些關懷，當然也要考慮他個人的意見以及市委主要領導的決定。”
這一份文件雖然是從淩平市委發出來的，但是並沒有決議，也沒有淩平市委書記的簽名，自然就沒有什麼公信力，這一點也要考慮進去，調換市公安局局長，看似是省公安廳的分內事，但是必須充分考慮和尊重市委書記的意見，這對以後工作的開展也很關鍵。
王山說完，其他人都不再表達自己的想法，臨時會議結束。
“趙兵同誌，來一下。”
祁偉停下，廳長喊住了趙兵，在這個時候去了他的辦公室，很容易讓他和剛剛的事情聯係到一起。
趙兵！
祁偉眉頭一皺，看著趙兵進了廳長辦公室，這個人和祁偉不太對付，當初競爭副廳長也是以一票之差輸給了他，必然是心裡不滿，很多時候在立場上是站在他的對立麵。
“祁廳。”
祁偉轉過身，他笑了一下，“辦公室聊聊。”
“好啊，正好有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走。”
祁偉拉著對方的胳膊，顯得很是親近，他清醒地意識到必須牢牢掌控住現在的這些關係，至少可以讓他保證在關鍵問題上比競爭對手多一票，這就是勝利。
廳長辦公室，趙兵顯得有些拘謹，雖然是副廳長級乾部，但是麵對一把手王山還是有些緊張。
“喝水。”
王山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趙兵身上，“刑偵總隊長乾了多久了？”
“六年多了。”
趙兵笑了一下，上一次五年乾部換屆，他確實很有希望提到副廳長的位置，雖然級彆沒有變化，但是位置不同，副廳長還有向上的機會。
“不算短了。”
王山點頭，“想過換換環境嗎？你也是省公安廳的老人，能力出眾，責任心強，完全有能力獨當一麵。”
這時趙兵就明白了，廳長是想把自己調去淩平市當公安局長，其實是好事，市公安局長絕對是一方土皇帝，手握大權，但是淩平市是例外，算上李威受傷，已經是連續三任市公安局長出事，他沒死，隻能說是他命大。
這一點趙兵必須考慮在內，他也不想自己出事，刑偵總隊長還是有機會再往上走一步，留在省公安廳，自己這麼多年維係下的關係就不會變，一旦調到市裡，人走茶涼，到時候維係起來就難了。
趙兵其實是怕了，萬一自己去了淩平市有個三長兩短，得不償失。
“領導，最近省廳有幾個大案要偵辦，我也提出了對過去懸而未決的命案儘數偵破，這也是我最想完成的事，精力也都放在這個上麵，沒有其他的想法。”
麵對廳長王山的好意，趙兵很委婉地拒絕了，當然不會表露自己的真實想法，而是找了個工作上的理由，這也比較合適。
“也好。”
王山點頭，“你的方案我看過，非常不錯，如果能把我省最近十年懸而未決的大案儘數偵破，成績斐然。”
“感謝領導認可，我一定竭儘所能。”
趙兵離開，王山眉頭緊鎖，這時目光再一次落在那份文件上麵，他也在猶豫，對李威的身體也很擔心，如果長時間無法主持工作，淩平市公安局本來就問題不斷，隻會繼續餓壞，他拿起電話，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給了淩平市委書記劉振興。
這個人的決定將最終影響他的決定。
電話裡難免要一番客套，很快說到正題。
“我堅決不同意。”
劉振興的態度非常明確，不搞模擬兩可那一套，“李威有功，做了那麼多事，這個時候調離，說好聽是休養，難聽就是卸磨殺驢，這種事我劉振興做不出來，而且也絕對不允許在淩平市發生，隻要我還當一天市委書記，那就絕對不允許。”
“劉書記，彆激動，我這也是考慮到李威的身體。”
“隻是病了，難道就不會好嗎？”
對於生病這兩個字，劉振興是深惡痛絕，他此時要正受病痛折磨，導致無法正常工作，但是並沒有因此離開淩平市，因為他相信自己可以好起來，繼續為淩平市發展出力。
“是啊，一定會好起來。”
王山笑著說出來，“這件事我完全尊重劉書記的決定，還是應該有個期限，如果一直不好。”
“一年！”
劉振興拍板，“最多一年，如果他李威自己站不起來，不用你，我讓他自己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