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上官姑娘恐怕沒那麼簡單。”李宗允雖隻在大婚與今日見過兩次,麵對一介女子卻有不寒而栗之感。
仿佛看見的不是一個十六歲閨閣少女,而是身經百戰的野心家。
李善齊想起喜堂上那雙充滿野心和權欲注視過來的眼睛,若非女子,當真勁敵。
他坐於主位蔑視一笑:“區區女子能如何?後宅尚不得乾政。她一個未出閣的丫頭縱有滔天手段,又能掀起什麼風浪?站不上朝堂,成不了大事。隻配在後院拈酸吃醋。”
李宗允頷首。
懊惱自身過於憂慮無關緊要之人,侯府的敵人在朝堂上,在奪嫡中。
上官府。庫房。
昏黃的燈光映照下,家丁們忙碌進出搬運。
上官海桐斜靠大椅主持大局。
幻霜照著聘禮單子高聲念,說一樣取一樣。
小丫鬟奉上茶。
上官海桐淺抿一口,等來心急火燎的父親。
周姨娘隨行,見這般大張旗鼓驚歎:“哎呀,大姑娘你這是乾什麼?”
上官巋憤怒拂袖:“胡鬨!這樁婚事不許退,讓人把東西搬回去!”
放下茶盞,上官海桐起身行禮:“父親,此事你最好裝聾作啞。”
“你!”上官巋大怒,左右找趁手的東西。最後沒找到,揚起手作勢要打人。
周姨娘趕緊攔住:“老爺,大姑娘定有她的原由。咱們不妨先聽聽。”
上官巋氣急敗壞道:“逆女逆女,她能有什麼不得了的原由。你早晚要嫁到侯府,李八公子吃醉了酒胡說八道怎可當真。敢退這門親事,莫怪為父不認你這個女兒!”
老爺竟如此糊塗!
幻霜擔憂看向主子。單薄的身影何其令人心疼……
上官海桐冷笑:“父親,好歹在朝為官,你怎愚蠢到如此地步?”
“什麼?你還敢罵我。好好好,拿家法來。我今天非打死……”上官巋怒火中燒。
上官巍和上官宴聞訊趕來。
見侄女毫無懼色,上官巍抬手:“稍安勿躁,先看看。”
上官宴擔憂堂妹被打:“爹,二叔是個擰不清的。萬一他真動手……”
拍拍兒子的肩,上官巍輕抬下巴示意:“你的堂妹沒那般軟弱可欺。”
轉頭見堂妹一派淡定,上官宴收起焦急和擔憂。
堂妹會如何做呢?
上官海桐從容開口:“夠了。這段時間外麵鬨得風風雨雨,你還看不清局勢嗎?”
聞言,上官巋火氣消下去大半:“什麼局勢?不過一些小打小鬨。”
“小打小鬨?”上官海桐有時候真想撬開父親的腦袋,看看裡麵是不是一堆草,“小打小鬨背後是多少人的手筆,你想過嗎?永安侯府屬意蕭家後,幾次三番發生針對事件。”
上官巋想想,確實如此。
侯府高門大戶,京中哪個女子不想嫁進去?
之前他下手快,搶得先機。而今肯定是那些不死心的家夥又在搞鬼!
“誰?是誰在搗亂?我去和他……”上官巋怎甘心煮熟的鴨子飛了。
上官巍和上官宴表情無奈。說好聽是天真,說難聽就是蠢鈍。
上官海桐微微皺眉:“父親莫不是還以為能高攀侯府,是你的真心誠意感動?不過因為你身居閒職,毫無用處罷了。蕭家和你不一樣,掌管京中諸事。自然入得了各方的眼。”
瞪大眼睛,上官巋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經由提醒,他總算反應過來。
驚駭,後怕。
上官巋慌張無措:“你的意思是,是他們……他們……”
“事情鬨到如此,我們抽身隻能退婚。難不成父親想好好露個臉?”上官海桐嘲諷。
上官巋立刻擺手:“不,不不不。你說得對。退婚,馬上退婚!”
一旦牽扯上幾位大人物,卷進那場爭鬥。他一個小小五品,還不被生吞活剝。
保命要緊。可退婚定然惹侯府不快,恐遭受打壓。
上官巋看向女兒:“為父身體不適,先回去休息。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說著,他快步離去。
周姨娘看看漸行漸遠的背影,又看看上官海桐眼神複雜。
她再留下沒有意義,隻好追上去。
上官巍和上官宴滿意一笑,走上前。
上官海桐福身:“大伯,堂哥。勞你們半夜過來看這場笑話。”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上官巍親切詢問,“需要幫忙儘管開口。家裡男人沒死光,不用什麼事你都一個人撐著。你父親蠢了點,不是很壞。你彆往心裡去。”
蠢也好,壞也罷。他們之間的父女情分早所剩無幾。
上官海桐輕輕一笑:“倒真有一件事需要大伯相助。”
“哦?說來聽聽。”上官巍倒是好奇。侄女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竟然還有搞不定的事。
上官海桐說出心中顧慮:“明早謠言傳開,我上門退婚固然占理。但侯府不會那般容易讓我如願。最壞的情況便是雙方僵持住,誰也拿誰沒辦法。屆時我騎虎難下,左右為難。”
她創造了十分有利的環境,但架不住對方無賴死不鬆口。
到時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籌謀一件事首次不成,其後再難功成。
上官巍點頭,是這個理。
上官宴主動請纓:“我陪你一起去,為你撐腰。”
搖搖頭,上官海桐直言:“你的份量不夠。需德高望重之人或皇親貴胄。此事必須我一人擔著,你們出麵性質截然不同。煩勞大伯出麵請一位貴人相助,海桐感激不儘。”
看侄女又要行禮,上官巍上前虛扶:“不必客氣。小事一樁,大伯必為你辦成。”
上官海桐鬆一口氣,最關鍵的一步棋終於落下。
待天明,她將走向戰場。
事情商定,上官巍父子回院。
上官巍感慨:“可惜海桐是女兒身,多少男兒比她不及。”
“爹明日打算請哪位相助?事情能成嗎?”上官宴憂心功虧一簣。
心裡有計較,上官巍頷首:“此事他出麵最好。你無須擔心,為父心裡有數。”
上官宴點點頭:“二叔腦子不清楚,二嬸臥病。海桐妹妹撐起偌大的院落實屬不易。”
“咱們兩家並未分府,以後多照拂便是。”上官巍負手而行。
“爹說的是。”上官宴將此事放在心上。
深夜寂寂,漸漸天明。
上官海桐坐於鏡前梳妝打扮,這一天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