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鴻王朝。永安侯府。
六旬的上官海桐一口飲儘安神湯。她扶著案角站起,卻一時頭暈又坐回大椅。
“幻霜,幻霜。”上官海桐揉揉太陽穴,有氣無力喊叫。
“老夫人不用叫了,她來不了。”一名衣著華麗的中年婦人款款進屋。
她滿頭珠翠,一張臉保養得宜。
正是侯府的兒媳。
上官海桐眼皮輕抬,伸出手:“扶我去看看汐兒。我必會護住她。”
兒媳婦一步未動,眼神嘲弄唇角輕揚:“老夫人,汐兒為證清白,保侯府名聲,已懸梁去了。以免老夫人白發人送黑發人,傷心過度。兒媳特來請老夫人駕鶴西遊。”
上官海桐怒目圓瞪,手抓案角緩緩起身:“什麼?你,是你們?!”
兒媳婦靜靜而笑。她背後的大門敞開,一群人氣勢洶洶趕來。
侯府家大業大,族中長輩親戚眾多。他們紛紛進屋,壓迫感十足。
上官海桐咬牙冷靜,端坐高位:“我是侯府的當家主母。你們想做什麼?”
老虎垂暮,餘威尚在。眾人互相看看,不敢也不願做出頭鳥。
“當家主母?好大的威風。”一聲嗬斥眾人讓開道。
一個八十高齡的老頭,拄著拐杖被人攙扶進來。
永安侯李善齊!
上官海桐冷哼,老不死的。
李善齊滿頭白發,眼睛卻炯炯有神,一步一步走到屋中間。
他在,眾人有了底氣。此處到底是永安候府,豈容一個外姓女人掌控!
李善齊一生籌謀,怎甘心一時大意被一介女流玩弄於鼓掌中。
他怒聲斥責:“上官海桐,汐兒已為你探路。你該走了。”
事到如今,上官海桐還有什麼不明白。一切不過是個局,置她於死地的局!
上官海桐怒火中燒,麵上揚起笑:“汐兒是你的重孫女,你竟一點親情不念。薄情寡義,手段毒辣,連嫡親的重孫女都能舍棄。諸位,你們敢信任這個人嗎?”
有人動搖,有人心裡發虛卻強裝堅定。
“少挑撥離間。你又算什麼好人?彆以為你背地裡乾的那些事我們不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敢說自己的手乾淨嗎?”
上官海桐掃過在場眾人,一群蠢貨。
李善齊從不敢低估這個女人,他揚手命人行動。
兩個年輕人上前,一左一右壓製住上官海桐。
丫鬟送上一碗藥。兒媳婦接過,捏住下巴親自逼主母喝下。
藥喂儘,碗碎裂。
壓製的年輕人鬆開退走。
上官海桐忽然低低而笑,隨後倚靠椅子仰天大笑。
眾人麵麵相覷。
一個人不明所以:“你笑什麼?”
上官海桐抬眸注視李善齊:“我笑老侯爺機關算儘,最後什麼都得不到。你想在我兒回來之前殺他女兒,害他母親。你自以為瞞得很好。可惜,他心知肚明。哈哈哈哈。”
這四四方方的宅院,困了她一生。到頭來連最疼愛的孫女也護不住。
喉頭腥甜,上官海桐嘴角溢出血。她顫顫巍巍站起,手指老侯爺:“老不死的。想拿回侯府的權利,做夢!我兒是當朝皇帝最器重的臣子,大權在握。我死,你們也休想好過!”
她笑得肆意又張狂。
就算輸,也要拉這些人墊背!
李善齊眼睛危險眯起,猛然掐住上官海桐的脖頸:“他究竟是不是我的親孫子?!”
一口血噴在厭惡的人臉上,上官海桐壓低聲音:“你的幾個兒子全死在我手裡。我多好心啊,讓他們兄弟死法皆不相同。到黃泉底下還能多聊聊,不至於乾瞪眼。”
李善齊手上用力,殺意儘顯:“他到底是不是我的親孫子!”
上官海桐輕蔑笑著,口型無聲吐出四個字:“斷子絕孫。”
斷子絕孫!
李善齊目眥欲裂。所以,所以他最疼愛的孫子不是……
上官海桐眼神一厲,突然拔下頭上的發簪狠狠刺入男人的脖頸。
血流如注,濺了她滿臉。上官海桐眼神異常平靜,誰都彆想擋兒子的路!
李善齊捂住脖子,一把將人推開。
上官海桐腳步不穩,摔倒在地。
喉頭發癢,她歪頭吐出一大口血。身上力氣被抽走,她輕輕躺倒。
外麵鬨哄哄的,一個中年男人被簇擁進來。他腳步匆匆,眼神焦急又擔憂。
兒媳婦想解釋。
中年男人毫不猶豫一巴掌扇過去:“滾!”
上官海桐人生最後的畫麵,是兒子奔來的身影和滿目的血……
她沒有輸。既然必死,就把擋路的人全都帶走。
她沒有輸……
她的身體越來越輕,墜入無邊的黑暗……
“一拜天地。”儐相的高喊嘹亮又喜慶。
大紅鴛鴦蓋頭下,上官海桐猛然回神胸口劇烈起伏。
喜慶的鼓樂響在耳畔,丫鬟攙扶的真實觸感恍然如夢。
莫非奈何橋邊再見昔日光景?
一身大紅喜服的新郎喜氣洋洋,落落大方朝天一拜。
本該一起拜的新娘卻立在原地,遲遲沒動。
空氣一瞬間安靜。
賓客們開始輕言議論。
丫鬟小聲提醒:“姑娘,該行禮了。”
恍如隔世的聲音,上官海桐一愣。
銀華?
行禮?不。
無論而今是黃粱一夢,抑或上天垂憐重來一世。
她決不再嫁入侯府!
在眾人驚疑中,上官海桐抬手掀開紅蓋頭露出冷峻的眉眼。
十六歲的她麵容秀麗,略施粉黛,美豔不可方物。
一時間,不知道多少人看呆。
新郎李希祖尤為癡迷,好一個美人。
身旁粘稠的視線令人不適,上官海桐眼眸微斜溢出一絲冷笑。
她該死的廢物丈夫……
“胡鬨。”端坐高堂的侯爺聲音威嚴。
上官海桐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眼神蘊含滔天殺意。
她緩緩轉過身,直視不怒自威的永安候。年輕的永安侯。
李善齊混跡官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眼前女子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
氣氛僵持之際。
一女子穿過眾人跑到喜堂,跪下稟告:“姑娘,老夫人去了。”
滿堂皆驚。
銀華認出女子是伺候周姨娘的丫鬟,名喚寶瑩。
她當即發問:“姑娘出門前,老夫人還好好的。究竟怎麼回事,你快說清楚。”
寶瑩抬手抹淚,悲戚道:“大姑娘出嫁後,老夫人陪賓客在花廳閒話家常。誰知聊著聊著突然暈過去,沒多久便去了。喜宴已散,如今府裡亂成一團。特派奴婢前來知會一聲。”
好些人不由打量新娘子。
家中長輩去世,當守孝三年。
然新娘已被抬入侯府,不知會否熱孝出嫁?
上官海桐冷冷瞥一眼寶瑩。
來得正好,可借此擺脫侯府。
上官海桐抬眸,福身一拜:“我與祖母情誼深厚,願守孝三年。請侯爺放我歸家。”
守孝三年?!
李希祖第一個反對:“父親,萬萬不可啊。她已進門,當是我侯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