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晴,萬裡無雲。小院中,黎淵持錘站樁,從白猿樁、虎咆樁到兵體勢,不疾不徐,動作行雲流水,諸般樁功都已是大圓滿級數。氣血活絡之後,黎淵身形一轉,已是轉為‘龍禪金剛樁”。隻聽得骨節‘哢嚓”‘哢嚓”幾聲,腰身、手臂頓時扭成麻花狀,看上去觸目驚心。龍禪金剛樁隻有十六式,每一式十六個變化,比起兵體勢來看似十分簡潔,實則每一個變化都極為複雜,且反人類。“這樁功……”隻打出一個變化,以黎淵如今的體魄,也不由得嘴角抽搐。這龍禪樁比前世那些堪稱變態的瑜伽姿勢都要來的變態,入門難度極大極危險不說,還十分痛苦。隻是維持了一小會兒,黎淵隻覺渾身燥熱,勉強轉過六七式,居然已出了一身大汗,體力消耗巨大。“好!”感覺到好處,黎淵眼神發亮,這樁功的痛楚比起根骨改易來,那自然是小巫見大巫了。懷揣著公羊羽支援的大把丹藥,他不怕體力消耗,隻怕消耗過慢。“呼!”許久之後,黎淵眼皮一動,門外傳來腳步聲,劉錚輕輕敲門,得到應允後才小心翼翼推門進來。卻見黎淵頭下而腳上,雙臂猶如兩條蛇一樣從肋下穿過,和雙腿交叉,卻又環抱著脖頸,姿勢要多古怪有多古怪。隻看了一眼,劉錚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得多疼“哢嚓”黎淵緩緩收勢,渾身筋骨發出‘劈裡啪啦”的炸響聲,渾身汗水一下冒了出來,打濕了衣衫。“黎兄,你,你這就是龍禪金剛經嗎”劉錚咋舌驚歎,這絕學不愧是絕學,就這麼一套動作,他怕是能把自己練死了。“嗯,龍禪樁。”黎淵長出一口氣,氣息凝練如氣箭,吹到院牆上發出‘啪啪”聲,像是驚潮拍岸。‘黎兄的武功越來越高了。”劉錚微微低頭。這幾年來,他隔三差五都要見黎淵一麵,雖然知道他武功越來越高,卻也沒仔細思忖過。此刻見他吐息,心裡頓時驚覺,這位當年初見時隻坐末席的少年人,武功早已到了一個他無法揣測的高度。“事情如何”黎淵扯下外衣,兜頭兩桶冷水澆下,清洗去一身的汗氣,他如今的體魄,便是徹夜浸泡在冰水中,都不會感冒著涼。“這,那位林舵主十分客氣,直言你若是想去,隨時可以去純罡外舵尋一處火爐開工,各類金鐵也都可按舵內價格購買,但入舵之事,他沒應。”劉錚收拾心情,彙報著:“他說……”龍虎居之不易,雖然有著神兵穀的支撐,黎淵也不想坐吃山空,以他的鑄兵造詣,有心賺錢,自不會難。隻是……“沒有堂主安排,不敢擅自應我”“是。”劉錚點頭。“還是這一套說辭。”黎淵微微搖頭。展露天分自然是好的,避免了如嶽重天、林東平等人一樣被隨意分配到諸舵內,但也讓諸舵不敢做主接收他。他估摸,堂主都未必會安排自己,說不準得等到那位龍虎道主,神榜大宗師,龍應禪回山接見自己。前一位得到祖師意誌傳功的道子龍行烈,就是這麼個入宗流程。或許,便宜師傅出關也成“道城內倒無甚影響,再有一些日子,鍛兵鋪就能開起來。”劉錚彙報著。入宗後,雖還暫時沒定去處,但內門弟子的各種待遇,鬥月和尚還是給拉滿了的。院落任選、丹藥、兵刃等等之外,還有道城上好地段的一間宅子,兩處商鋪,這可不是尋常內門弟子可以得到的待遇。畢竟龍虎寺每一代的內門弟子都有數千人,若人人都有這個待遇,兩千多年下來,道城都不夠分了。“可以多盤幾家店鋪,除了鍛兵之外、皮革、鍛甲、製衣、製靴也不能落下。”黎淵換上一件外衣,邀劉錚坐在樹下的石凳上:“關於靈獸的皮骨之類的材料,有就收,不要怕虧損。”衡山城是一道中樞之地,不但彙聚諸州府的各種特產,甚至有來自於其他幾道的東西,雖然價格昂貴,但這些天,他也真找到不少好東西。市麵上雖然沒有名器級的靴子,但上等皮革、靈獸骨血卻是不少,以他如今的鑄兵造詣,材料足夠,上品名器及以下品階的兵刃,足可自己打造。“……是。”劉錚點頭。他有個好處,即便再怎麼不理解,也不會詢問,隻會安心做事。黎淵對他頗為放心,當然,也囑咐他不要忘記練武,龍虎寺無論內外門還是雜役弟子,可都是有考核的。“練武……”劉錚苦笑。他天賦著實一般,即便有黎淵的指點,又不缺丹藥,如今也不過堪堪淬體大成,距離內壯,少則一兩年,多了,七八年都未必夠。“等過些日子,我梳理一下心得。”黎淵惦記著這事,他早幾個月就有心思梳理一下自己這些年學武的感悟。“多謝黎兄。”劉錚抱拳,心下感激。他很清楚,以黎淵如今的地位武功,想要招收門客,莫說淬體武者,便是易形武者都未必招攬不到。“順手而已。”黎淵笑笑,從袖口取出一壺百草釀,兩人小酌了幾杯,之後劉錚起身離開,回返城中忙碌。黎淵則喂了屋內的貓鼠,這才不緊不慢的走向純罡峰。……純罡峰,渾天六舵之一,主打造刀兵、甲胄,搜尋天材地寶。還沒到山下,遠遠地,已經能看到那風吹不散的一道道煙柱,以及迎來送往的諸多弟子、車隊。這是在搬運物資、兵刃。渾天六舵,黎淵首先來的就是純罡舵,雖然沒能進去核心打造區,但外圍卻是熟門熟路。沿山到半山腰,視線開闊,一片建築群在空地上拔地而起,煙火彌漫,打鐵聲不絕於耳。隨著走近,可以看到,這與神兵穀乃至於其他地方的鍛造場都有很大的不同。他打眼望去,從外島內,分彆是選礦區、篩礦區、捶打區、淬火區、拋光打磨區……已經很有些流水線的味道了。“黎師叔又來了”見得黎淵到來,幾個人高馬大的弟子迎了過來,皆是氣血強健之輩。龍虎內門弟子的素質極高,純罡峰上下幾乎沒有易形之下的,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其他州府成名多年的天才。龍虎二榜隻羅列六十歲以下的年輕弟子,但龍虎內門最多的,可是六十以上的弟子。黎淵客套了幾句,轉而問道:“林師兄不在”純罡舵主,名叫林聽風,煉髓有成,長的孔武有力,兼修橫練,為人卻頗為精細,雖沒接受他入舵,但門規允許下,卻給了他最大的方便。“舵主前幾天下山去了,說是副堂主有令,要肅清衡山城內的摘星樓刺客,以及邪神教暗探。”那幾個弟子沒有隱瞞,滿臉笑容。事實上,黎淵自來衡山城,除了在山門前遭受過冷眼之外,入門之後所見皆是笑臉。“肅清摘星樓、邪神教”黎淵心中微動,有些好奇,但這幾人顯然知道不多,說了幾句,就將他引到了角落處的鍛造場。“你們去忙吧。”黎淵是提溜著鍛造錘來的,此刻站在火爐旁,卻沒急著試手。而領路的幾個弟子,以及附近不少純罡舵弟子,也都在打量他,這些天裡,龍虎寺乃至於道城之內,黎淵的名頭都是極大的。關於他的情報更是傳遍了大街小巷。天生龍形、鍛造奇才等等名號,也已人儘皆知。不過純罡舵的人對此將信將疑,畢竟一個方才弱冠的少年,練武天賦又極高,怎麼會願意打鐵“養生爐的氣息,很重……”火爐前,黎淵看似在熟悉鍛造台,實則餘光打量著四周,養生爐覆蓋了整個龍虎內門所在,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但養生爐似乎是有所側重,如山道、田地、灌木林之類地方,真氣的氣息就很稀薄,幾大舵峰則濃重。此刻,看著此間一處處燃燒的火爐,以黎淵的鍛造、鑄兵造詣,一眼就瞧出了異樣。這些火爐的溫度,遠比正常情況下,要高的多!“將養生爐秘境,運用到各個方麵龍虎寺的先賢,果真非同小可。”黎淵心下嘀咕著,卻是問一旁沒走的弟子要了一塊木牌。“黎師叔這是”見黎淵以指作筆,不少弟子都湊了過來:“接任何品階的兵刃打造、及修複……”“免費!”有弟子驚呼,聲調一下拔高,引來大片人的圍觀注視。黎淵也不怯場,比起山門前,這隻是小陣仗。麵對眾人或驚異、或審視、或懷疑的目光,黎淵微微拱手,提起奇兵鍛造錘,不輕不重的落在鍛造台上。嗡!隻一聲嗡鳴傳開,附近一眾純罡弟子們的眼神已全部變了。純罡舵,以純罡八錘為傳承,能在此間的,無不是用錘好手,鍛造好手,隻聽這一聲錘音,就知曉傳言非虛。“上乘錘法大圓滿不對,還不止……”淬火區深處,一赤著上身的雄壯老者也回過頭來,臉上茅草也似的胡須抖動,眼底儘是驚詫凝重:“又是一個龍行烈”被錘聲驚擾的,不止是鍛造場內的一眾弟子,高牆之內,一身腱子肉的林聽風也擰起了眉頭。“他拜入神兵穀也就兩三年,居然能將兵道鬥殺錘修到這等地步”高牆內也有不少純罡舵弟子,此刻也都麵麵相覷,都覺有些不可思議。“這等天賦,難怪能得祖師爺的認可……”林聽風捏著胡子,越發慶幸自己沒有貿然行事,這等天賦的弟子,他純罡舵可留不住。當!當!當!眾人的驚詫,黎淵落錘時已全然忽略,沉浸在打鐵聲中。最早提起鍛造錘時,他是為了生計,但現在,黎淵卻真心沉浸在了打鐵之中,錘起錘落間,心神沉凝。同時,他也在觀想,靈光之地,觀想靈我也高舉大錘。…………呼一艘商船順流而下,行入碼頭。魚玄機推開艙門,遙遙望去,清晨的兩岸農田一片金黃,密密麻麻的農夫正在收割著,風中儘是草木成熟的味道。“師父。”魚玄機微微躬身。甲板上,宮九川輕撫著劍鞘,眼神微冷:“回山!”他走的很快,直到城門口,魚玄機才追上,她餘光掃過自家師尊的佩劍,心下微驚。隔著劍鞘,她也能感覺到冷意。‘師尊的雲龍劍斷了……”魚玄機心中有些凝重,以自家師尊的武功,惠州之地能折他佩劍的,至多隻有那麼兩三人而已。淮龍宮主,柳生雲心中轉過念頭,但她也沒敢問,一路上,氣息都有些壓抑,直至進了山門,宮九川仍是趁著臉。“師父,您……”魚玄機有些忍不住,正欲詢問時,宮九川卻是突然止步,看向了不遠處快步登山的幾個內門弟子。那幾個弟子見到宮九川忙躬身見禮。“免了。”宮九川一擺手,盯著幾人:“你們之前說的是誰”“回宮師伯,是黎淵,黎師叔。”那弟子躬身回答。“黎淵”魚玄機一怔,旋即反應過來,自己路上耽擱了大半年,那黎淵即便是再慢,也該到了山門才是。“四個多月前,黎師叔在純罡峰上開爐,免費為眾弟子打造、修複兵刃,我等兵刃受損,正是要去尋黎師叔修複……”幾個弟子回答道。“他加入了純罡峰”宮九川微微挑眉,腳下一轉,走向純罡峰。魚玄機跟著,沒走多遠,她看到龍碑下,有不少弟子在觀望。“玄機,為師記得,你在龍榜上排名一百四十三”宮九川駐足。“是。”魚玄機躬身回答。“伱此番通脈,當有不小把握前進十餘個名次,若通脈大成,未必不能爭一爭前百之位。”宮九川微微一頓,轉為傳音:“進了前百,你才有資格進入‘秘境”……”“秘境。”魚玄機心中一凜,旋即苦笑:“弟子,儘力,那前百……”“進了,黎師叔進百了!”這時,石碑處傳來驚呼,師徒兩人循聲望去,齊齊挑眉:“龍榜九十七,黎淵!”........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