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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霧氣還沒散,黎淵都覺得自己聞到了血腥氣。
「好幾十個和尚啊,說死就全死了?!」
看著從千眼菩薩廟裡推出來的一架駕染血的板車,黎淵心裡都有些寒意。
「太狠了,真滅門!」
大街上一片騷動,有人驚恐後退,有人探著脖子去看。
「都散了,散了!血都冷了,還想蘸饅頭吃還是怎麼的?」
有衙役大聲訓斥,推著的板車上,赫然堆著十幾條狗屍。
一條狗都沒留活口……
「空,空頂主持都死了!」
人群中,有人驚呼,繼而一片嘩然。
高柳九廟,菩薩廟第一。
千眼菩薩廟的主持,在大多數百姓眼裡,那可也是手眼通天,連縣令都要時時請教的大人物。
但現在,躺在冷冰冰的板車上,胸腔和頭都爛成一團,要不是那一身袈裟太過醒目,隻怕都沒人能認出來。
昨夜這老和尚,聲如獅吼,勁如狂風,於真都被打得大敗虧輸,現在卻……
黎淵瞥了一眼那傷口,越看越眼熟
「這是錘殺啊!」
錘殺,而且是重錘!
黎淵心裡比劃了一下空頂屍體上的傷口,得出結論。
殺人者的錘子,比他的要大許多,這昨夜猛如虎的老和尚,連一錘都沒接下,頭就碎開了花……
「太凶了!」
想到高柳城內還藏著這麼個凶人,黎淵都覺得有些發毛,附近的百姓們也都騷動嘩然。
「都散了,散了!」
縣尉劉賓麵沉如水,大聲訓斥著,一眾衙役也都散開,清場。
黎淵正欲退去,就瞧見劉錚也在,心中一動,湊了上去
「劉兄。」
「黎兄也在?」
劉錚都沒發話,幾個衙役就繞開黎淵,去推搡其他百姓,沒一會兒,圍觀的百姓就被驅散了大半。
「真慘啊!」
劉錚搖頭不已「千眼菩薩廟以後的香火,肯定要大跌了。」
菩薩都沒能庇護住廟裡的和尚,香火肯定大跌。
黎淵點點頭,心下可沒什麼同情。
他二哥二嫂年年燒香,年年上貢,算是虔誠了,可這些遭瘟的和尚不但沒什麼感念,還暗裡下了黑手。
死了,也是大快人心。
「父親。」
一臉陰沉的劉賓走了過來,瞥了一眼黎淵,微微皺眉
「你是?」
「父親,這位是鍛兵鋪張老的弟子,黎淵。」
劉錚代為引薦。
「原來是張老的高徒。」
劉賓點點頭,神色稍微有些變化「你來的倒是巧了……」
「大人說什麼?」
黎淵已經猜到了,佯作不知。
「你家的三掌櫃,王定老爺子,昨天夜裡也慘遭了毒手……」
劉賓指了指不遠處的板車,自動忽略了那染血的夜行衣
「那就勞煩小兄弟給帶回去了。」
「三掌櫃他……」
黎淵麵露震驚,無奈接下了這個苦差事,湊近一掃,王定身上空空如也,連隨身的鐵槍都不在。
‘個頂個摸屍的好手啊。
餘光掃了一眼各班衙役,黎淵推起板車,還沒走多遠,就又聽到一聲驚呼。
「這裡還有死人!」
「怎麼還有?!」
劉賓的臉色已經是
很難看了。
作為掌管治安捕盜的縣尉,他像是已經看到了一口巨大的黑鍋即將扣在自己頭上。
稍稍令他安慰的是,縣令不知道去哪了,瀆職的,不止是他一個。
「又死一個……」
黎淵推車順路,餘光一掃,不由得愣住。
又是一個熟人!
「李霸?」
黎淵不由眯眼。
汙水遍地的小巷裡,一蠟黃臉中年仰麵朝天,滿是不甘的伸手抓著牆壁,一口黑刀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地麵。
「人皮麵具!」
黎淵一個激靈,想起了什麼。
但眾目睽睽之下,他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劉賓帶著仵作走過去。
「那麵具那麼逼真,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黎淵加快動作,推著板車就出了內城,沒一會兒,就在路人不斷的注視下,將板車推回了鍛兵鋪。
「王定?!」
聞訊而來的張賁驚呆了,仔細看了好幾遍,仍是有些發懵
「怎麼,怎麼都死了?!」
黎淵都沒有假裝詢問,因為於真的殘屍就在一旁擺放著,破布蓋著,仍有濃重血腥氣。
「這,這……他們兩個……」
左看看,右看看,張賁一時之間隻覺很亂。
二掌櫃、三掌櫃一夜之間全死了?!
「三掌櫃,他,他竟然……」
「他們都穿著夜行衣,該不會是……」
「這,這是誰殺了掌櫃們?!」
……
前後院的弟子,鍛造房的鐵匠幫工們,全都聞訊而來,看著兩位掌櫃的屍體,無不嘩然。
之後,紛紛望向了張賁
「張老……」
曹焰不在,二三掌櫃都死了,如今的鍛兵鋪,張賁已經是資曆最老的了。
張賁皺眉,還沒來得及說話,中氣十足的聲音已從外麵傳來,趙頭領持槍而來,麵色沉凝
「通知兩位掌櫃的家人,其餘人,統統散開,該乾什麼乾什麼!」
張賁微微皺眉,卻也附和著嗬斥了一句
「都散了吧!」
……
黎淵放下屍體,轉身就走了,半點沒耽誤時間。
「爹!」
隱隱的,他好像聽到了王功的哭聲。
但他都沒回頭,推著空板車,跑的飛快,沒一會兒,就借著送板車的名義,再度湊到了封鎖線裡。
但小巷裡,已是空了。
遲了……
「劉兄,那死的是誰?」
黎淵心下一歎,動作慢了下來。
劉賓看完了熱鬨,正準備離開,聽到黎淵詢問,環顧四周後,壓低聲音「那人,就是凶手!」
「???」
黎淵滿臉錯愕。
「那人,是個江洋大盜,疑似與年九合謀,想竊取寺廟財物不成,惱羞成怒,殺了滿寺的大師傅,卻被空頂大師一招白雲掌重創……」
劉錚搖著頭,滿臉唏噓,也不管黎淵信不信,他自己先信了
「可恨,此人雖已伏誅,但那年九至今逍遙法外……」
「……」
這麼玩是吧?
黎淵無語腹誹,卻也隻能附和著「那年九太可恨了,不知……」
「此事,衙門也沒什麼辦法啊。」
劉錚歎著氣
「早半年多前,年九犯下血案之後,我父親就曾上書府城,府裡也說有鎮武堂的人回來協助,可
一晃半年,也沒見人……」
鎮武堂?
看著空蕩蕩的小巷,黎淵放下了板車。
鎮武堂,成立於大運朝廷立國之初,是太祖龐文龍選取麾下諸多宗門的精銳高手組成。
集暗殺、攻堅、情報、斬首等等為一體的暴力機關,名聲極大,他也聽說過。
「鎮武堂的人來了嗎?」
黎淵問道。
對於這個號稱彙聚了天下門派精銳的暴力機關,他很有些好奇。
但也有些懷疑。
他可不信如神兵穀這樣的一方諸侯,會將麾下的精銳弟子送去朝廷效力……
「沒有。」
劉錚打了個哈欠,他方才從春風樓出來,這時候困得不行,擺擺手準備回家睡覺。
黎淵追問一句
「劉兄,那凶手會如何處置?」
「凶手沒……」
劉錚困意上湧,差點沒反應過來
「哦,你說那江洋大盜啊?他都死了,多半是記錄一下,過兩天丟到亂葬崗吧,讓野狗吃了,算便宜他!」
「亂葬崗嗎?」
目送劉錚遠去,黎淵看了一眼死氣沉沉的千眼菩薩廟,轉身離去。
「殺了這些和尚的,會不會是神兵穀的人?」
回去的路上,黎淵心中琢磨著,他覺得很有可能。
「所以,昨夜,第一個摸上菩薩廟的,是李霸?他重傷逃離後,於真、王定湊了上去,我是第三批,之後,還有神兵穀的高手?」
「那這李霸是誰?想乾什麼?這麼廢,總不能是鎮武堂的吧?」
「王定他們去千眼菩薩廟,又準備乾什麼?」
亂!
黎淵隻是想想就覺得亂七八糟,索性懶得去想了,轉了幾條街,又來到了四季藥堂。
於真身上的藥,他是真不敢亂碰亂吃。
他準備來這再認認丹藥,順便買幾顆解毒丹,給小田鼠準備上。
「來兩瓶解毒丹,解各種毒的都來幾顆!」
……
……
千眼菩薩廟裡,一片陰森,血腥味似久久不散。
「是韓老下的手!」
看了一眼前院凹陷的青石地板,方雲秀幾乎都不用猜,出手這般凶殘的,她隻見過韓垂鈞一人。
正常人,就算是再怎麼窮凶極惡的江洋大盜,也絕不至於連條狗都得滅口……
「穀主還說韓老修身養性了好些年,早已不愛與人動手,我都差點被騙了……」
看著滿寺滿院的痕跡,方雲秀眼角直抽搐,轉了一圈,沒什麼發現,正準備離開時,突然回頭。
「我記得,大殿前好像有口香爐?」
皺眉看了看,方雲秀轉身離去,她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已經回到了路府。
「小姨,你去哪了?」
路府後院,路白靈揮汗如雨,看到麵色沉重的方雲秀,忙迎了上來。
「你父親呢?」
「啊?」
她的語氣冰冷,路白靈嚇了一跳,忙回答
「父親他昨夜不在家,應該在菩薩廟吧?他常常與空頂大師論道一夜……」
「他昨夜在菩薩廟?」
麵無表情的看了一眼路白靈,方雲秀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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