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將村民的屍首掩埋，今日在此修整。”
“明日一早出發，前往漠城。”
烈焰軍隊伍加黑風寨村近三千人，除了年幼的孩子和年邁的老人都分配了工作。
有人挖坑，有人抬屍。
有人整理遺容，儘量找回屍首的頭顱和四肢，努力讓所有人都全須全尾下葬。
有衣服的，換上衣服，沒有衣服換的，蓋上各種乾淨布料，給死者最後的體麵。
能分辨出是一家人的，埋在家中後院。
無法分辨的，都整整齊齊擺在一起，在村莊的後山，挖一個大坑，將大家掩埋在一起。
時間緊急，無法立碑。
隻能劈開木頭，在上麵鐫刻死亡人數及發生的事件，臨時做碑。
池建國則帶人收集大量草木灰，灑在村子各處，避免細菌滋生。
又自製幾把噴壺，裝滿酒精，噴灑消毒。
帶血的物件殘片或者被汙染的衣物都集中在一起，統一焚燒。
眾人從下午一直忙到天黑，才把小河村所有的屍體掩埋好。
蕭策和盧參軍一起巡山，村中的廣場火光衝天，熊熊烈焰中似乎夾雜著人們的悲鳴。
盧子明望著火光出神，目中追思。
“你說，如果當初芹娘沒有嫁給我，她是不是就不會死。”
淑宜郡主因為他烈焰軍的身份，故意虐死妻兒。
“或許我一開始就不該娶她。”
她還那麼年輕，孩子還那麼小。
每每想起，盧子明的心口都痛得無法呼吸。
蕭策呼出一口濁氣，“如果認真追究起來，是我害死了嫂子才對。”
“是我得罪了淑宜郡主，所以她才對嫂子下了狠手。”
盧子明搖搖頭。
“這如何能怪你。”
蕭策隻是不願做淑宜郡主的塌上賓，算什麼得罪？
是淑宜郡主仗著自己有權有勢，不把人命放在眼裡，殺死了自己妻兒泄憤。
“總有一天，我會親自殺了她！”
蕭策伸手拍在盧子明的肩膀上，“一定會的，他們欠的，全都要討回來。”
血債隻能血償！
山風吹過，焚燒的焦臭與血腥味同時傳來。
蕭策想了很久，不知道該怎麼和盧子明開口說馮芹母子的事。
良久。
“盧大哥，你說嫂子和小光他們會不會已經投胎了？”
“到了一個不愁吃穿的地方。”
“那裡沒有戰爭，沒有亂世，隻要好好勞作，就能有吃不完的糧食。”
猶如大唐盛世。
盧子明輕輕扯了扯嘴，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真希望有這樣的地方。”
“芹娘心靈手巧，能把簡單的水餅也煮得好吃。小光聰明，若是能念書……”
盧子明閉了嘴。
他靠著祖上的餘蔭好不容易念了書，小光卻連學堂都上不起。
蕭策明白他的擔憂，“他們投胎的那個地方，盛世繁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能上學”
“哪裡的學堂，不看家世地位，隻要孩子年齡到了都能上。”
“從六歲上到十八歲，還不用交束脩。”
盧子明輕輕搖頭，“哪裡會有這樣的好地方呢？”
大唐最繁盛的時候，都做不到這樣。
“一定有。”
蕭策肯定的語氣，不由讓盧子明有些詫異。
“將軍見過這樣的地方？”
“見過。”
“在何處？”
盧子明以為蕭策隻是為了安慰他，並沒有當真。
而蕭策則拿出一包夾心餅乾，攤開在手心。
“盧大哥可知這些從何而來？”
盧子明疑惑。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餅乾的來源，畢竟此物實在美味且做工精良，完全不像大唐之物。
之前的樹神解釋，太過於玄妙，但除了來自於樹神，沒有其他更好的解釋。
“莫非，並非來自樹神？”
“不是。”
蕭策收好餅乾，“之前我也以為遇到了神仙。”
“其實，並不是。我隻是遇到了另一個世界的人。”
蕭策簡單介紹了一下池棠所生活的世界。
“他們那裡和平繁榮，遠朝大唐盛世。”
蕭策與盧子明同袍多年，親如兄弟。
之前不與他說明，是自己還沒有搞明白狀況。
後來，則是為了保護阿棠。
現在他從肆大師嘴裡知道，除了自己，沒人會去到那個世界，便放心不少。
不用擔心壞人得知後，傷害阿棠。
昨日，又遇見了在那個世界的馮氏母子，所以把這些徐徐道來。
“他們物資豐富，百姓安樂，不用擔心戰亂，也少有不可控的天災。”
“餅乾，火腿，雞蛋，羽絨服，保暖衣，帳篷都是從那裡來的。”
“最讓他們發愁的，是如何掙到更多的錢。”
盧子明聽著蕭策所言，內心震驚難以言表。
激動問，“真有這樣的地方，在何處？”
“我們是否能去？”
如此美好的世界，簡直是人間天堂。
彆的不提，光是沒有戰亂這一條，就足以讓人心向往之。
蕭策道，“出於某些特殊原因，隻有我能去。”
“其他人，去不了。”
“食物和衣物是我用金銀與他們交換而得。”
盧子明眼裡的光又暗淡下去。
“真可惜。”
“不過，你能去也好，不然我們可能早就在山穀中全軍覆沒了。”
蕭策正想接著與他說馮芹母子的事，山下忽然跑上來一個人。
“將軍，我們發現了一個孩子！”
村子裡四十七戶，屍首收了三百六十二口人，沒想到還有幸存者。
蕭策和盧子明連忙跟著下了山。
孩子隻有六七歲，圓圓的腦袋，圓圓的臉。
忽略掉臉上的臟汙，是個長相討喜的孩子。
可圓眼睛裡卻沒有光，有一層絮狀物擋住了眼球，讓他無法聚焦。
“孩子是個半盲。”
這樣的病，很罕見，一般來自娘胎，隻能看見模糊的東西。
蕭策問，“在哪裡找到的？”
剛剛他們在村子裡也嘗試過搜尋幸存者。
但無論是地窖，還是衣櫃，床底，都沒有遇見過幸存的人。
這時站在一旁周大頭主動說，“將軍，是我找到的。”
“我和弟弟去抱柴，他就蹲在柴堆後麵。”
蕭策蹲下去，獎勵地摸摸周大頭的大腦袋，“真棒。”
又問圓臉孩子叫什麼名字。
圓臉孩子一直牽著周大頭的手，一句話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