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很可怕。
它甚至比仇恨還要可怕。
天底下最可怕的力量,就是時間。
而最能體現時間殘酷性的情緒,自然是孤獨。
對於長生者來講,親眼見證著所有與自己有關的人在歲月中逝去,而無能為力,痛徹心扉已經是輕的了。
對於短壽者來講,親眼見證著自身一步步的邁向死亡,單單是那份恐懼,就可以壓垮一個人的心理防線。
沒有人不怕死。
但總有比死亡更加恐怖的東西。
生不如死,亦或是...
孤獨!
越是往上爬,越是孤獨。
越是往上爬,能跟在身邊的人越少。
跟不上的人,隻能留在原地,望著前進者越來越渺小的背影,等待前進者功成名就之後,再回過頭來接自己,亦或是重新挑選一位有潛力的前進者,搭上一班順風車。
這是每個人都要麵對的問題。
因為這個道理,通用。
而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陸淵才不想去傷害東方淮竹,尤其是東方淮竹還是一個長情的人,一但傷害,他離開時所留下的傷痕根本不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消散,反而會隨著歲月的流逝加深!
陸淵的想法很正確。
但隻能說是理性上的正確。
在感性這方麵,可謂是錯的離譜。
一個人的性格,其實是由理性與感性編製而成,過於理智和過於感性,都會帶來不可控的因素。
隻考慮到理性上的最優解,而不考慮到感性上的最優解,隻能說陸淵越來越偏向於理智化了。
甚至可以被稱之為“冷血”。
但...
空間,自然是理性的!
時間,自然也是理性的!
而命運與力量,則是感性的!
隻掌握了空間,涉及到了時間,失去了氣運之力的增幅,未曾觸及力量,陸淵變的愈發理性,其實是一種必然的結果。
站的高,望的遠。
這句話說的沒錯。
可問題是...
爬的越高,摔得越慘!
越是向上,失去的東西越多。
而且,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通過努力爬上頂點,與其帶著包袱上陣,還不如在攀爬的過程中舍棄一些包袱,增加攀爬成功的概率來的更為劃算。
反正,一旦失敗了,這些包袱也會隨著攀爬者摔得粉身碎骨,還不如當斷則斷,賭一個成功的概率。
理論上來講,這麼想沒錯。
可事實就不是一回事了!
總有些包袱,是無法舍棄的。
即便明知道沒用,也無法舍棄。
就像是感情。
多少人都敗在了感情用事上。
多少人都敗在了一場衝動上。
但總有人不後悔。
甚至是心甘情願。
在理性上,這是錯誤的選擇。
但在感性上...
並不是每個人,都要站在頂點上!
尋找自己人生的頂點,攀爬上去,就已經證明了自己,並非要像其他人一樣,攀爬一座永遠爬不上去的高峰,隻為了和彆人證明自己。
那無疑是愚蠢的選擇。
但對於理性而言,上述的一切,都是在對自身的懦弱尋找借口,也是在為自身的退讓尋找理由!
理性與感性,先天矛盾。
所以。
人,也是矛盾的。
生靈,也是矛盾的。
陸淵,更是矛盾的。
但當陸淵這番矛盾的解釋落在東方淮竹的耳中後,東方淮竹卻並沒有產生任何的失望,隻是發自內心的輕歎一口氣,走到麵前這隻心靈脆弱的小刺蝟麵前,拉住了這隻小刺蝟的手。
“很累吧?”
“?”
陸淵抬起頭,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他不是一個喜歡傾訴的人。
儘管他最開始,是一個健談的人。
人,總是要成長的。
有些人的成長,無聲無息。
有些人的成長,順風順水。
而有些人的成長...
是裹挾著血淚,於深淵中,淌開一條長長的血路,而且並不能確定這條血路是否通往光明。
就像是如今的陸淵一樣。
時至今日,就連他自己都不能確定,他的所作所為是否還能代表著光明,儘管他在原則上要代表著光明。
最起碼...
他要恪守自己的那份光明!
即便這份光明,是他人眼中的黑暗!
但...
“你瞞不過我的...”
東方淮竹輕歎著,看著麵前這隻小刺蝟刻意避開且刻意控製住顫抖的瞳孔,心如刀割。
身為人龍混血。
卻不得不斬妖!
一聲令下,西域滾滾妖首落地!
無人知曉,當時的陸淵,究竟抱著怎樣的心情,就像是無人知曉,陸淵是一位人龍混血一樣。
腐朽的一氣道盟。
強者為尊的西域。
對於陸淵來講,其實沒有區彆。
一位人族的妖皇,固然會得到整個一氣道盟的重視,甚至還有可能直接結果一氣道盟的盟主之位;但一位龍族的妖皇,則會得到全天下所有妖怪的膜拜,根本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認可與重視!
東方淮竹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她無法想象,當時的陸淵究竟背負著多大的壓力,在明知道犧牲前途的基礎上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將這個到手的西域送了出去。
至於說...
西域新冒出來的龍族女妖皇...
在得知陸淵人龍混血身份後,東方淮竹隻需要簡單的推斷,就可以判斷出這位龍族女妖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而對內。
明明有心悅之人,卻不得不因為某些原因壓製住自身的情感,具體有多痛苦,東方淮竹無法想象。
感性與理性的衝突,最為痛苦。
這意味著選擇者必須要二選一!
雖說也可以中和...
但必須要選擇一個主體!
所以,怎麼選,其實都是錯的!
但就在這樣的衝突中,她身前的這隻小刺蝟卻硬生生撐過了十年,直到今天才不得不跟她攤牌。
怎麼可能不累!
深吸一口氣,壓住自己心頭的酸澀,東方淮竹主動上前一步,大膽的伸出手,抱住了陸淵。
同時,低低的歎道:
“我不怕。”
“你說的那些,我都不怕。”
“我願意等。”
“即便我知道,你不忍心。”
“但請你尊重我的選擇,並給我一個等待的機會。”
熾烈的情感似乎引動了什麼,陸淵輕輕的抬起手,反手抱住東方淮竹,額頭處的獨眼微微跳動著,帶著異樣的頻率,牽引出了同樣熾烈的情感。
“既然如此...”
“淮竹,你願意嫁給我嗎?”
“以在此界中,人族妻子的身份。”
陸淵閉上了眼睛,低低的問道。
懷中佳人的應許,低低的響起。
同時。
在一氣道盟的地盤外...
在圈內的外麵...
在此界的外麵...
在無數個小碎片的外麵...
在璀璨的星河之上...
麵容模糊的男子端坐於星河之上。
眼中似有日月星河流轉。
觀悟身下星河,輕輕歎息。
“快點吧...”
“再快點吧...”
“這份工作...”
“老子早就乾膩歪了!”
將身側的魚簍一腳踢翻,麵容模糊的男子丟下手中的魚竿,極其不耐煩的從星河中撈出一隻小章魚,並指如刀,做出了一道新鮮的章魚刺身,最後丟進嘴裡,一邊咀嚼著這道章魚刺身,一邊含糊不清的吐槽道:
“吃了跟沒吃一樣。”
“對精神力一點增長都沒有。”
“這該死的限製!”
“老子也好像去上麵看看啊!”
“一個命運就能卡了這麼久,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成長為一個合格的接班人,可惜無法撥動時間軸,要不早就完事了...”
“心累啊...”
“我看看...”
“是去找娜兒,還是去找瑤兒呢...”
......
星河之上的吐槽,陸淵無從知曉。
他隻知道自己的背後有靠山。
這個靠山具體有多硬...
這不是他需要考慮的問題。
人活在這個世上,終究需要靠自己。
能有靠山更好。
沒有靠山,他又不是不能活了!
“想什麼呢?”
似乎是察覺到了陸淵正在發呆,東方淮竹從身後偷偷的抱了上來,笑嘻嘻的貼在陸淵的耳邊問道。
一身大紅色的嫁衣,將東方淮竹襯托的光彩照人,就算是陸淵這隻剛吃完肉沒多久的惡狼,看見東方淮竹這副樣子,也不由得感覺欲念叢生。
沒錯。
他要結婚了。
正式的結婚。
而且還是人族這邊的大婚。
與月啼暇不同。
東方淮竹的婚禮,相當隆重。
不僅僅是因為陸淵目前的身份,更因為神火山莊通過這一次的舉動,清楚的表明了立場。
鬼知道當這個消息傳到肖家後,肖萬誠在一天內砸碎了多少個杯子。
神火山莊的這個舉動,簡直是硬生生的給了肖家兩個耳光,這還不算完,還要反手再給肖家兩個耳光。
你肖家不是抗拒陸淵嗎?
行。
你抗拒你的,我辦我的婚宴。
不僅如此,東方孤月這一次,還一視同仁的給肖家發了請柬...
說實話。
在肖萬誠看來,這就不是請柬!
是戰書!
神火山莊對肖家下的戰書!
意思就是:有本事彆在背地裡挑事,正巧我們神火山莊舉辦婚宴,你若是不慫,就直接來參加婚宴,在婚宴上把你的抗拒當眾說出來!
肖萬誠敢說嗎?
當然敢!
頂多...
計劃提前就是了!
當麵踩著一個妖皇上位,才更能體現出他們肖家的強大,儘管這種強大是狐假虎威得來的,但這件事隻要彆人不知道,他們就可以一直狐假虎威下去!
可惜。
肖家忽略了幾個重要的問題。
狐假虎威確實可以。
但最後就會發展成與虎謀皮...
再者,背刺沒問題。
但想要讓一頭老虎,擊殺一頭巨龍...
確定是認真的?
當然。
這不能怨肖家。
目前的肖家,蚊子肯定是能進去,老鼠肯定也是能進去,但會說話的一切外來者全部被龍影書局攔下!
彆說是調查了!
更彆說是回稟了!
這些天,就算是黑曜監察使,想要硬闖龍影書局的封鎖線,都被天權星出手硬生生的鎮殺了!
肖家一共才兩個妖王。
拿什麼闖九個妖王布下的封鎖線?
若是王權家,說不定還真可以硬生生的闖過這道封鎖線,畢竟王權家的底蘊遠超一般人的想象,王權費老的戰鬥力,也遠超一般的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