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來的?”
“參加完晚宴之後偷偷來的,早上兩點半到的。”
為了防止自己到的時候聽起來太急迫,她特意的說成了是早上來的。
陸星聽出來了,但是沒跟魏青魚計較,又接著問道。
“到了之後你就一直等到現在?”
“嗯。”
“如果今天沒有逮到我的話,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下午六點鐘走。”
“不是你有病啊,你要是沒看”
陸星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早就習慣了做一分的事情要讓客戶感覺他做了十分。
這樣才是利益最大化,這樣才能收獲得更多。
可是。
他做這些事情是為了賺錢,而魏青魚是心甘情願。
“我沒有病,我前天剛剛做了全麵的體檢和精神評估,我的身體和精神都很健康,隻是血小板有些減少。”
“新年快樂。”魏青魚低著頭說。
陸星愣了一下。
“我來是想跟你說一聲新年快樂。”
魏青魚不敢看陸星,隻能把目光落在前排座椅上。
“你的生日我沒有找到你,也沒有來得及跟你講生日快樂。
再到後來的七夕節快樂,中秋節快樂,國慶節快樂,萬聖節快樂,聖誕節快樂,元旦快樂,除夕快樂,我都沒有來得及跟你講。”
陸星沒繃住笑了一聲。
說真的,魏青魚聲調毫無起伏的說這麼一段話,真的很像是在報菜名。
但是陸星越笑,魏青魚的臉卻越緊張到麵無表情,臉色比剛才在雪地裡凍得還要發白。
“我已經半年沒有見到你了。”
“如果能在今年結束之前跟你講一句新年快樂,我就很開心。”
魏青魚很少有這樣直白表達自己心情的時刻,以至於她連用詞都變得極其慎重而書麵化。
她怕哪個詞表達的不夠恰當。
陸星笑不出來了。
他靜靜地躺靠在座椅頭枕上,沉默地盯著魏青魚的側臉。
車裡有空調,溫度也足夠高,魏青魚已經脫下了厚重的棉服,她像個上課的好學生一樣端正的坐在那裡,白白瘦瘦的一隻,好像誰都可以欺負她一下。
以前魏青魚不是這樣的。
以前她冷淡而寡言,像神殿裡最美麗的那一尊神像,寂靜地垂眸看著無數人跪在她麵前講述自己的心願。
來來去去,去去來來,人海茫茫。
她永遠沉默平靜。
“你變了很多。”陸星看著魏青魚吹落在耳側的發絲,慢慢說道。
魏青魚轉頭,對上陸星的複雜眼神。
她讀懂了。
於是她盯著陸星的眼睛,認真而堅定地說道。
“這不是壞的改變。”
“這是很好的改變。”
陸星坐直了身體,突然開始論道。
“你怎麼界定這種改變是好的還是壞的?”
“因為我很開心。”
魏青魚沒有絲毫的猶豫,脫口而出。
陸星若有所思。
魏青魚繼續說道。
“我以前是一個設定好程序的ai,每天要做什麼都是我爸爸安排給我的。”
“我對每天做的事情沒有喜歡或者討厭,完全消除了自我的感受。”
“快樂或者傷心,期待或者失望,對我來說都是陌生的。”
“可是現在我很開心。”
“我喜歡你,我很開心,我有喜歡的人了,我很開心。”
“一想到也許可以在這裡見到你,我就期待,我就開心,我就想排除萬難的來,即使見不到你。”
魏青魚嘴角輕輕揚起一個像素點。
她以前很少,或者從來不說:我怎麼了,我怎麼樣,我想怎麼,我期待什麼。
她一向習慣說的是,嗯,好的。
她找了我。
陸星沉默地看著麵前越來越像個人的魏青魚。
他覺得高高坐在神殿裡的魏青魚才是魏青魚,可是魏青魚並不想那樣。
所以,這樣的改變是好的。
因為魏青魚本人感到開心。
用是否開心來界定這種改變是好的還是壞的,是個不錯的方法。
陸星笑了一聲。
那從結束所有的合約開始到現在的半年時間裡,他的改變是好的還是壞的呢?
“那個”
魏青魚點了點陸星的落在後排座椅上的衣角。
“怎麼了?”陸星看著這小人機。
“新年快樂。”魏青魚重複了一遍。
“嗯,我知道了。”
“新年快樂。”魏青魚又重複了一遍。
“我說我知道了。”
“新年快樂。”魏青魚又雙重複了一遍。
嘿!
陸星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循環。
如果不給出合理的答複,這小人機得一直重複係統對話啊!
沉默片刻,陸星靈光一閃,開口道。
“你也新年快樂。”
“謝謝,這是送給你的新年禮物。”
魏青魚高興了,雖然臉上看不出來。
她拿過了脫下放在座椅上的棉服,把手伸進棉服的大口袋裡摸索著什麼。
然後。
然後陸星就眼睜睜的見證了一場大型變臉現場。
小人機的嘴角從v變成了Λ
眼看著魏青魚好像真的要哭了,陸星懵了一下,立刻說道。
“你彆哭啊,新年第一天就哭的話今年會變得不漂亮。”
“那你喜歡漂亮的還是不漂亮的?”
“呃”陸星繃不住了,“你不是要哭嗎,還在乎這個?到底怎麼了?”
魏青魚低垂著頭,黑色發絲落在身前,露出脖頸後麵一小片清瘦的脊骨。
“對不起,沒有新年禮物了。”
魏青魚的語氣裡都帶著點兒委屈。
沉默片刻,她突然問道。
“你缺錢嗎,我給你發錢當新年禮物好嗎?”
???
陸星死死的咬著自己的舌頭彆說出好這個字。
他一把奪過魏青魚手裡的棉服,把手伸進那大口袋裡一掏,抓了一把的尖銳的積木碎片。
“這什麼東西?”
“積木招財貓,送給你的新年禮物,我覺得你會喜歡。”
“我在你眼裡這麼庸俗嗎?”
魏青魚愣了一下,張了張嘴想要解釋。
陸星突然笑了。
“看人真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