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明臉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
這齊默，果然還與上次論道一樣，嘴不是一般的毒。
不過，覺明仍是微笑道：“齊施主言重了，貧僧隻是覺得，這一路實在難行，所以想與各位同行，也好有個照應。”
趙彥生直截了當地拒絕道：“我們的人夠多了，況且我們都是些世俗人，覺明大師與我們一道，實在不便。”
覺明依舊厚著臉皮道：“趙施主不也是出家人嗎，有何不可。”
“但我們這一路，可是要吃肉喝酒的啊。”
說罷。
趙彥生竟是真的直接從乾坤袋中取了酒肉出來，分與在場幾人。
仙人當然是無需進食的。
趙彥生隨身帶著這些東西，無非隻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在眼下這個場合拿出來的理由也很簡單，就隻是單純的想要惡心一下覺明。
覺明臉上的笑容有所收斂，低眉道：“既然幾位不歡迎貧僧，那貧僧便也不叨擾了，告辭。”
說罷。
覺明便帶著身後兩名武僧離開了。
說是離開，但他們其實並未走遠，僅僅隻是在幾十丈之外的地界便升起篝火，席地而坐，時不時還會往齊默等人所在的地方遠遠看上一眼。
“那幾個小禿驢，看來對咱們可是上心得很呐。”
趙彥生一邊分著烤肉，一邊老神在在地說道。
齊默同樣瞥了眼覺明所在的方向，笑道：“看來是饞咱們的肉了，要不給他們分一點兒？”
“好主意！”
趙彥生拿了塊肥的流油的肉，站起身，徑自向著覺明的方向走去。
李青有些擔憂地問道：“齊師兄，咱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明知佛門戒律森嚴，還這麼做，未免……”
齊默反問：“他們算計咱們的時候，可曾想過這麼多？”
李青老老實實閉嘴。
齊默玩笑道：“李兄啊，你可知道，世人常說的書呆子是怎樣的？”
李青思索片刻後，老老實實搖頭道：“不太清楚。”
齊默莫名一笑，並未作答。
後知後覺的李青想要辯解什麼，但嘀咕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齊默笑著說道：“佛教能有今日惡名，可不是幾日之功，咱們此舉，跟他們往日所為相比起來，也不過隻是個小小的玩笑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李青沉默許久，最終隻是哀歎一聲，沒再好多說什麼。
早就聽說齊默是道門出身，又是個學劍的，後來經姚萬裡親自招攬，這才入了儒教門下。
今日一見，齊默這性子，的確不像是儒教中人。
有仇必報，隻求念頭通達。
此前李青曾聽觀山居的先生說過，佛門此番大張旗鼓地參加三教論道，極大程度上，便是因為眼前這位萬卷府新入門的學生。
能招攬則招攬，招攬不了便殺，殺不了便想辦法破其道心。
再回想起來，被如此算計之後，齊默和趙彥生剛才所為，的確隻是個小玩笑而已。
不多時。
趙彥生提著肉，笑嗬嗬的小跑了回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饒有興致的對齊默說道：“齊先生，你剛才是沒看到，那幾個小禿驢的臉色有多難看，尤其是那兩個道行尚淺的武僧，恨不得把我活剮了！”
“恨不得將你活剮了？趙道長此言未免……”
李青小聲提醒了一句。
對方恨不得把自己活剮了，這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嗎？
趙彥生卻是毫不在意的笑道：“這有什麼！他們越是巴不得我死，那便越是證明我的法子奏效，此舉雖無法對其道心受損，但惡心他們一下，也是極好的！”
齊默突然問道：“李兄在下界之時，應該是出身大戶吧。”
李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答道：“家父在飛升之前曾在下界統領王朝，族中亦有一間書院，我平日就在那書院之中修行。”
齊默詫異：“你父親也飛升上界了？看來是滿門皆人傑啊！”
李青笑道：“那倒說不上，隻是仗著觀山居的庇蔭，才使得下界家族能在那方世界有一席之地罷了。對了，齊兄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
齊默隻是簡短的回了一句。
身處上界的仙人施展手段庇蔭下界後輩，這在仙界並不是什麼稀奇事，隻不過此前大九州被天帝親自封禁，天門不顯，才沒有人這麼做而已。
讓齊默沒想到的是，這看著文文弱弱的李青，來頭竟然這麼大，想來他們家族在觀山居之中，都有著極高的地位。
趙彥生在一旁笑道：“齊先生是覺得，如李先生這般行事風格，一看就是那種沒經曆過這世間的險惡的世家少爺。你若是個紈絝倒也還好，雖惹人白眼，但好歹也能懂得一些江湖道理，可你卻偏偏是個書呆子！”
“李某一介讀書人，一向深居簡出，少諳世事，若非家中老祖要求，我也不會來走這一趟。”
李青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其餘幾人聽得此言，皆是哈哈大笑。
越是如此，李青便越是無措，也隻好陪著幾人一起大笑。
休整了小半日之後，一行人便繼續前進了。
趙彥生道：“齊先生，咱們這一趟可必須得快點兒，我們師兄弟三個都已備齊了仙石，打算全速前進，齊先生應該不打緊吧？”
“無妨。”
齊默腳踏飛劍，倒是一點都未落後。
趙彥生不由詫異。
他此前隻知道，齊默戰力剽悍而已，可沒想到的是，速度竟也這麼快，一介人仙上品，隻靠禦劍而行，速度竟能不弱於自己這個地仙中品。
難怪了，他能勝過了因。
齊默問道：“趙道長這麼來去匆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趙彥生反問：“齊先生出來之前，謝大人沒有與齊先生說過嗎？”
齊默看了眼一旁的李青，他也是搖了搖頭，表示並不知情。
趙彥生道：“齊先生難道沒發覺，我們這一趟行走下來，連一個鬼市行商的鬼仙都沒見到嗎？這次接引的日子有些特殊，再過不久，便是這冥界入口最不太平的時候了，一不小心便會在此丟了性命。如果可能的話，咱們最好還是在那一日來臨之前趕回去，也省得麻煩。”
齊默追問：“最不太平的時候？趙道長，可否詳細講講。”
趙彥生臉色一沉，無比鄭重地說道：“百鬼夜行！”
百鬼夜行。
這傳說，齊默還隻在修煉之前聽過，都是家裡長輩為了哄齊默睡覺時才講的。
沒想到的是，自己此生竟還真有機會親身經曆這麼一遭。
齊默大概也明白過來了，此事，謝醇連道門的人都告知了，唯獨沒有告訴自己和李青，肯定不會是無意疏漏了自己。
自己這是又被坑了一把……
齊默心中哀歎：“謝先生啊，你看起來也不像是這種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