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師爺精明,看到蘇澤是真心懷疑自己。這才知道是自己一直過得太輕鬆,囂張了。
“你救我的時候不是已經問過了?我就是個乞丐,在那附近的破廟生活了很多年。隻是那次遇到你的時候被山上落石砸了腿,然後沒法乞討,就差點餓死了。你不是都知道嗎?”
“你從小就是乞丐,卻會讀書認字。你以乞討為生,可卻隻一眼就知道我在解密信,你的學識和見聞不像一個食不果腹的乞丐。”
蘇澤自然知道崔師爺說的那些過往,他甚至利用職務之便,還派人回去查過。崔師爺五歲就在那個破廟裡乞討了,直到見到蘇澤之前一直如此。所有年長的乞丐都能作證,確實是有這麼一號人,畫像比對也沒出入。
“那時候那個石頭不僅砸到了我的腿,還砸到了我的頭。醒來我就知道了這些,你問我這些從哪裡學的,我也不知道。”
崔師爺說的坦誠,“可能就是上天突然給我塞了本書在腦子裡,我就都知曉了吧。”
“你說的未免太荒謬。”蘇澤眼眸微眯,豈會相信如此胡言亂語。
“神仙妖怪,自古以來都有,你沒見過,怎麼就認為荒謬。萬一就是哪個神仙對我使了法術呢?身為讀書人,什麼都要涉獵一點,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荒唐!”蘇澤懶得與他爭辯,卻也不再防著他。自顧自的開始用那幾個字對書上的某一頁,某一行。
“大人,你不信我,就是不信你自己。你明明都已經將我查仔細了。”崔師爺又湊過去,“寫的什麼啊?”
蘇澤瞥他一眼,將崔師爺跟著自己這段時間的行徑,全都回憶一通。除了什麼都懂一些的這個疑點,真的毫無可疑的地方。
“之前我一直好奇,劉虎好好的護城軍不當,為何要去當山匪。而且他哥哥都混成了守備,他在軍中呆著,怎麼也比在山上呆著強。”
崔師爺點點頭,耐著性子聽蘇澤說完前因,等著他繼續說後果。可是蘇澤好久都沒說話,盯著書信看了半晌。
“說啊!磨磨唧唧的。”
蘇澤抬眼不滿道“若你真是奸細,早就死千百遍。一個小小師爺,竟敢對本官如此無禮。”
“所以說啊,我不是奸細啊!你說不說……”
“我們這裡有很多案子都壓下來的,我這裡沒記錄。但是有些來往京城的商人在京城報了官。這裡甚至還有些官員失蹤案,但是這些在我們這裡也是草草結案。畢竟官道上毫無這些人的記錄,而小道裡也沒有這些人的蹤影。”
蘇澤說到這,崔師爺抬眼看看天花板,又低頭想了想。
“劉虎在山上做山匪,幫劉宇劫財,或者鏟除異己?他個小小的護城軍守備有這麼多異己?”
“這些異己,好多都是三皇子的異己……”說這句時,蘇澤的眼神帶著試探,看著崔師爺。
可崔師爺好似並無其他想法,真的在思考問題。
“劉宇是三皇子的人唄,想爭權奪位?皇上要死了嗎?”崔師爺誠心發問,蘇澤則大呼“放肆!”
蘇澤起身,恭敬抱拳對天一禮,“天子之龍體,豈容汝妄言!”
“對不住,我胡扯八道!我該死!”崔師爺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是言多必失,輕輕拍了自己幾巴掌,以示悔改。
蘇澤指了指他,“這話,若是讓旁人聽去。不僅你沒命,我也會沒命!這整個縣衙都能被殺乾淨!”
崔師爺認真的點了點頭,拍著自己的嘴巴,頭上還真的冒出了虛汗。“明白!明白!是我唐突了!”
蘇澤看他,隻覺得他毫無做奸細的潛質。
坐下輕聲道:“皇上的身體尚算安康,隻是三皇子與太子之間的黨派之爭一直不斷。自古皇家都是如此,必有兩個皇子互相製衡,江山才能穩。”
崔師爺不敢再亂說話,可卻又不得不說。他並不想摻和到這個黨派之爭,這也太複雜了,弄不好是要命的。
“你這山高皇帝遠的,你不會也站隊了吧。”
“我對黨爭不感興趣,我效力朝廷,誰是天子,我便對誰效忠。”
“那這事……你查還是不查?若是哪天被你抓到證據,你上報朝廷,三皇子一句話就免了他罪,要了你命!你怎麼辦?”崔師爺看著蘇澤滿臉正義誌士的模樣,“當然你也可以不上報朝廷,可是劉宇看你不順眼上報了三皇子,到時候三皇子來個欲加之罪,你受不住啊。”
蘇澤沒言語,自從這封密信解開,他要考慮的事情就多了。這封信是他同窗好友寄來的,這位同窗是京城世家,世代為官,生來就是有身份的人。他家是保守派,隻站太子隊,這點蘇澤還是知道的。
可蘇澤並不想真正參與其中,他查劉宇也是因為他總是針對肖嵐。
“大人,咱們之前一直對他們心存芥蒂,不就是因為他們針對肖嵐嗎?現在我們就隻要把肖嵐保護好,把肖家保護好,你心裡過得去就行了。再深的咱們就彆摻和了。”
崔師爺的話自然是最可行的,可蘇澤心中還是有一團正義的小火苗在燃燒著。他覺得身為父母官,豈能屈服在淫威之下。對於與山匪勾結的劉宇竟不能抓嗎?可現下考慮到這來看,確實不能抓。
第一沒證據,第二沒實力!
如崔師爺所說,三皇子高高在上,丟了劉宇不過是丟了一枚棋子,而蘇澤若是告了,怎麼的三皇子都會盯上蘇家。蘇家隻是京城商賈,即便是家財萬貫,也比不過皇權!
“肖宗文和肖煊有劉宇這個幫手,肖嵐隻怕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難了。”崔師爺搖了搖頭,第一次覺得肖嵐確實是太倒黴。
而蘇澤則覺得,肖嵐若是遠離肖家,才能保全自己。
“劉虎到現在也沒醒,也不能知道他身上的傷口是哪裡來的。”蘇澤端起旁邊的涼茶一飲而儘,隻覺得胃中寒涼不適。
“許一不會看錯吧,那小子還算有點本事,竟還能救人呢。”
蘇澤瞥他一眼,“都跟你一樣?都是嘴上功夫?”
“此話差以!”崔師爺不滿,“那劉虎應該真正喜歡了肖嵐,為了肖嵐要與劉宇對質,所以在劉宇那受了重傷!畢竟劉虎身手矯健,功夫了得,若想傷了他,必須是親近人使的陰招。許一也說了,他身上一點防禦傷都沒有,所以定是他信任的可以近身的人所為!這個人應該是借著劉虎對劉宇的信任,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一下刺中要害!”
“你說的不是上次許一在時,我說的嗎?”蘇澤聽崔師爺說劉虎真心喜歡肖嵐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僵了表情。
“你沒說劉虎真的喜歡肖嵐這一句。”崔師爺不滿,看著蘇澤表情僵硬,心中暢快一些。
接著說道:“還有一點,劉宇或許隻是想嚇唬劉虎讓他知難而退,並不想讓這個親弟弟喪命!畢竟他們可是十幾歲就出來打拚相依為命!若是劉宇知道這個外來人口傷了劉虎這麼重,至今昏迷不醒,你看他們還會不會友好合作?”
“你怎麼知道劉玥不會告訴劉宇?”
“救劉虎這麼重要的事情她都沒找劉宇,現在你猜她還會不會去說?她在肖嵐那,你猜肖嵐讓不讓她去說?”崔師爺滿眼料定的神色,叫蘇澤又覺得氣悶。
“你為何篤定自己猜的中肖嵐的心思。”
“因為我了解她啊!她向來是求人不如求己。”
“我看不像,劉虎、薛五,她都曾向他們求助。”
“還有你。求你和利用你彆搞混了,出發點可不一樣!”崔師爺笑了笑。
蘇澤更加氣悶。
“求誰呢?表哥,崔師爺!”
不知何時,潘映秋端著餐盤出現在門口,這人走路毫無聲息,二人竟然都沒發現。
崔師爺笑道“哎喲,這門口的小廝呢?怎麼潘小姐來都不知會一聲!”
“是我不讓他通報的,怕打擾二位議事……”潘映秋說話向來柔聲細語,說什麼都似流水一般柔軟。
“書房重地,我與崔師爺說的話,你還是最好沒有聽見。你來也是打擾了我們議事。”潘映秋的出現讓蘇澤十分不悅,尤其門口小廝因為潘映秋的一句話沒有通報,更叫蘇澤不滿。
蘇澤直言快語,可潘映秋竟毫無惱怒為難之色,“是映秋唐突了。下次不會了。”
說罷,身嬌體軟的向前來了幾步,身姿搖曳的叫崔師爺不禁感歎學的什麼功夫。
“想著明天表哥還有公乾,崔師爺也要辛苦,便給你們備了一碗梨湯,也是生津潤肺,正適合現在喝。”
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句話,在現在很好的體現了出來。蘇澤是有火也發不出來,隻能點頭示意他放下,客氣一句感謝。
崔師爺則打趣道,“這還沒進門,就這麼照顧仔細,大人日後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