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晴站在院子朝屋子裡望去,如今房門敞開,蘇澤和肖嵐各坐一邊,卻聽不見二人在說什麼。
遠遠看著,她就能看出肖嵐如今臉色難看,她想進去肖嵐卻依舊將她打發了出來。她知道,肖嵐是覺得事情太過複雜,又怕自己知道太多有危險。方晴晴覺得,肖嵐有時候把她當孩子看待,有時候她也想證明證明自己的本事。
“蘇大人,您的意思是,據您推測,劉虎、劉宇與覓味軒的酒樓老板,都是幫著肖宗文和肖煊來要肖家財產的。所以孫繼業被綁架是他們一手策劃的?”肖嵐將自己理解的意思,又重新梳理了一下。
蘇澤點點頭,他突然想到崔師爺今早與他說的話。肖嵐隻是表麵上看起來堅強。
剛才在劉虎麵前肖嵐的崩潰情緒他是看到的,她似乎是真的信任劉虎,並對他的欺瞞和背叛感到心傷。
所以劉虎走之後,肖嵐沉默了許久,才重新與自己說話。
她說的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接近我有沒有目的?”
她的眼神不像是詢問,而好像是已經知道答案,在等著蘇澤自己承認自己的心思。
蘇澤本不願說什麼,可突然腦海裡是劉虎昨夜對自己說的話,又閃過崔師爺今早對自己的逼問,其實答案在心裡已經回答數次。
所以蘇澤對肖嵐說的是,“我覺得你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對你另眼相看。也因為如此,對你的事情會比較上心,也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不要被彆人傷害。”他覺得這是二人所能接受的,如今最接近真實的說辭。
當時肖嵐看了他許久,好像覺得這個與她的答案不一樣,但是認可了他的回答。
“那殺了孫繼業不是更直接,我就沒兒子了,也沒有資格再繼承肖家。”肖嵐覺得事情不是表麵看起來這樣。
“或許這個商人也是他們安排來的,利用送回孫繼業來與你建立交集。”蘇澤也聽聞了商人送回的事情,肖家的產業遍布全國各地,尤其運輸和工坊,在所有商戶之中是屈指可數的。
“因為肖宗山還在,我也隻是個繼承的名頭。即便孫繼業死了,肖煊這個外室子的兒子也無法名正言順的繼承家業。所以,孫繼業隻是個接近我的由頭是嗎?然後呢……又能做什麼呢?”肖嵐不明白,她用手撐著額頭,她一夜沒睡,今天又知道了劉虎的事,現在又在考慮這個事情。她隻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事情實在是太複雜,她想不明白他們的真正目的。
蘇澤卻似想到了什麼,又不想說出來,猶豫了許久,“聽你們下人說,今日來的商人一表人才,儀表堂堂,或許他們有將你……”
肖嵐抬頭看他,“美男計?讓我把這麼多家產送給他?我是富婆,我又不是傻子!為男人花錢也是有度的……”肖嵐用力的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她如今頭疼的很,“那還不如讓肖煊親自來使美男計,肖煊長得也不賴,肖宗文也不賴。”
“你們是血親……”蘇澤覺得肖嵐或許熬不住了,才會說這些胡話。以肖嵐的意思,倒是覺得肖煊和肖宗文也是好看的?他見過二人,也確實不可否認,可他也是被從小誇到大的,對自己的模樣也是自知。他認為自己是輸在了與那個“舊相識”相似這件事情上,才會叫肖嵐先入為主,對自己沒有什麼好印象。
不過也不重要了,如今的肖嵐恐怕對男女之事避之不及,他自己也不會自討沒趣。
蘇澤想叫她回去先休息休息,正巧看到在外麵探頭探腦的方晴晴,便對她招了招手。
方晴晴連忙跑進來,白了蘇澤一眼,“什麼話偏要今天說,你看給我夫人累的!”
蘇澤如今是認命了,想讓方晴晴的態度恭敬一些,恐怕有點難。
“你扶夫人回去休息吧。我這就告辭不打擾,擇日再來詳談。”
院子裡因月餘無人已經顯得破敗,周遭儘是山林秋景,如今看來荒涼的很。
劉虎隻遠遠掃了一眼,就知道這裡有人來過。他並不是十分在意,他知道孫繼業丟了之後,縣衙那些衙役捕快也是到處找人的,所以這個地方被發現,他也並不奇怪。
畢竟孫少華當天走的就是這條路,膽敢選這條路,要麼是他膽子大,要麼是有人設計好的。
劉虎走進被人搜的亂七八糟的屋子,伸手將倒在桌子上的油燈扶起來。他掀開角落一個不起眼的箱子,箱子的鎖已經被撬開了。
裡麵什麼值錢的都沒,隻有一塊破布頭,那是他父親唯一留下的遺物。他將那布料塞進懷裡,正準備離開,轉頭卻瞥見扔在床上,之前在無名鋪子裡做的衣裳。
肖嵐說這是她親自選的顏色,三件粗布衣裳裡夾著這件黑色的勁裝。他穿短褂習慣了,寬鬆又方便,肖嵐說他好好一個武功高強的俠士,為何穿的像個莊稼漢。他知道她在哄他罷了,想要他能保護她,幫她解決一些不能放明麵上說的麻煩。
他坐在布滿灰塵的凳子上,將衣裳拿在手上,翻開上麵的腰帶,反麵繡著金色的山巒。肖嵐說這叫工作服,說明他跟著她乾活,叫他不要對老板有非分之想。
這些日子,他每天都圍著肖嵐。
她在鋪子,他就在她鋪子對麵租了閣樓,喝著酒看著她。
她去酒樓,他就去對麵的茶樓,喝著茶看著她;她去逛街,他就喊來劉玥也去逛街,他不好意思一個人進那些飾品鋪子,為此他被劉玥敲去不少銀子;她回家,他就去爬牆頭,運氣好還能跟她喝兩杯。
肖嵐有一種灑脫,是女子不常有的灑脫。她可以跟他把酒言歡,對他的綠林生活不覺得害怕,還覺得新奇。隻要不說的太血腥,她竟十分願意聽,聽到興起之處,還會問他能否表演個輕功看看。
他甚至覺得,如果肖嵐真的不能從了自己,那自己與他做個知己也是一件甚好的事情。
他自認為隻要不參與劉宇、範叔他們的事情,那麼他在肖嵐那邊的立場就是明確的。他可以毫不猶豫的殺了試圖派人傷害肖嵐的朱老爺,即便那日之後他又被劉宇訓了好久。
劉虎又看著衣裳許久,終於將懷裡的破布拿了出來,脫掉了身上的短褂。他那如鐵般堅硬的身上全是一道道隆起的疤痕,猙獰可怕。這是他從軍時留下的痕跡,也有當匪時留下的。他將那件黑色勁裝換上,掩蓋了之前的所有印記。
他第一次如此仔細的束上了腰帶,護腕是皮質的,也燙上了山巒的標記。一切收拾整齊,將那塊布頭塞進懷裡。
人靠衣服馬靠鞍,踏出門來的劉虎,如今看起來竟然真像一個闖湯江湖的“俠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