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晴和崔師爺同乘一輛馬車,卻隔著天地。兩個人互相打量著對方,眼裡都是輕蔑與不屑。
方晴晴十分討厭眼前這個人,一副高高在上看破眾人的樣子。
“你家主母的兒子,你一個做小娘的還挺關心的。”外頭人都傳孫繼業是肖嵐親生的,還有肖家特意請來玄清觀的道長來做的法式,大家也都這麼認為了。
“那是我們孫家的孩子,我難道不該關心?即便是大馬路上一個不認識的孩子丟了,都不應該像你這樣冷漠。”方晴晴送給崔師爺一個白眼,卻因為崔師爺一直看著自己,她也不甘示弱的一直盯著他。
“我隻是不像你們這般虛偽。你難道不討厭肖嵐?還有小娘不討厭主母的?”崔師爺整個身子向前傾了過去,湊近盯著方晴晴的眼睛,好像想從她眼裡看出些什麼。
“她是正主,你是後娶的,你還能跟在她後麵做牛做馬,我倒不知道你有這麼大的格局。”
崔師爺湊近過來,可方晴晴卻沒退後,她隻覺得眼前的人十分的莫名其妙。
“我們家的家務事不需要你來管!我愛跟著誰就跟著誰,格局大不大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是不管,我就是看著好玩兒而已。”崔師爺靠回馬車的軟墊不再說話,方晴晴卻看著這人陷入沉思,這個人總讓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二人下馬車的時候,崔師爺仿佛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引著方晴晴就去了衙門裡頭的停屍間。
蘇澤正在停屍間裡,聽著仵作說著什麼,崔師爺就沒進去了,他嫌棄有味道,方晴晴倒是不知者無畏的衝了進去,又連忙跑了出來。
這個天說涼也涼,卻沒那麼涼。屍體已經被開膛破肚,裡頭的味道實在是難聞的要命。
方晴晴扶著門廊乾嘔,崔師爺遞過一個帕子,卻被拒絕了。蘇澤出了停屍間,見方晴晴難受的樣子也不知道說什麼,畢竟來的人並不是他想見的。
如此一來,蘇澤更加擔心肖嵐如今的狀況,畢竟這對於誰來說,都是天塌的消息。
“晴姑娘。”蘇澤知道這是孫家的小娘,但是也知道肖嵐為了讓她在外頭走動,告訴所有人這是晴姑娘。
方晴晴緩了好一會,才站直身子。本來已經做好了準備,可再一次看到蘇澤這麼近的臉還是呆呆地望著。
“裡頭味道難聞,但若是姑娘來認屍,還是得忍一忍。”蘇澤轉身招呼許一過來。
許一拿來一個小瓶,示意方晴晴塗在鼻子下麵,可避屍臭。可那瓶子殺光竟還有斑斑血跡,讓方晴晴無從下手。
方晴晴搖搖頭,“不用了!”
她深一口氣,憋著就往屋子裡跑。她告訴自己,這就是遊樂園裡的鬼屋,不過如此,大家都是見過世麵的,千萬不要丟人。
許一跟在方晴晴後頭,還句句問著,“這人是不是在手腕處有傷痕?”
方晴晴哪裡管著什麼手腕不手腕的,隻要臉能對上就行了。她憋著氣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看了大概轉身就往外跑,卻被許一擋住了路。
方晴晴一口氣快憋不住,退著許一的胸口將其一道往門外推。
男女授受不親在肖嵐和方晴晴這裡沒有這麼講究,可這個時代的人可不一樣。
許一被方晴晴的舉動驚的連連後退,可即便這樣還是被方晴晴一直按著胸口推出門去。許一張開雙手,手足無措,也不敢伸手拉開方晴晴。他隻覺得渾身不適,滿臉滾燙,耳根子都看快燒了起來。
著急往後退,門檻也沒管顧,許一一個來不及,便向後摔去。蘇澤伸手扶他一把,方晴晴卻也跟著一頭栽進了許一的懷裡。
許一還穿著驗屍的衣裳,上麵的血跡沾到方晴晴的臉上。方晴晴剛才的勇氣一下都泄了,哇的一聲尖叫,跳起來攀上了一旁的廊柱上。
蘇澤見這二人模樣隻覺得頭痛,崔師爺倒是像看笑話一樣看著方晴晴。方晴晴再次被崔師爺的眼神拱出了火,指著崔師爺就罵道:“你看什麼看!眼給我閉上!”
崔師爺攤手聳聳肩,不再看他,蘇澤也將許一扶穩站好。
許一如今頭都快埋進肚子裡,整個腦袋都是紅的,顧不得旁人要說什麼,一頭鑽進停屍間將門關了起來。
重重的關門聲也叫方晴晴嚇的一個激靈,也冷靜了下來。她從不再抱著廊柱,故作穩重的走到蘇澤麵前。
“是我家孫老爺,家丁和馬夫也都是我們家的沒錯。”
蘇澤知道女子最怕這些,她能跑進去認人已經是不錯了。便就點點頭道:“好,你家夫人怎麼沒來。”
“我家夫人得知這噩耗實在是承受不住,所以不便前來。”方晴晴穩了思緒,慢條斯理的回答蘇澤的問題。
蘇澤想到肖嵐承受不住,卻是覺得有些擔憂。猶豫又道:“我還有話問你夫人,要不……”
“夫人請大人去孫宅,不知大人可走得開!”方晴晴看蘇澤的眼神裡多是打量,她盯得太過仔細,連蘇澤也被看的有些尷尬。
崔師爺在後頭乾咳一聲,方晴晴才收回目光。
“那就走吧。”蘇澤領頭走了出去,崔師爺跟著,方晴晴見崔師爺也跟著有些不高興,她實在不想繼續跟這個人一道了。
好在衙門備了馬車,總算不用坐一輛車回去了。
“這晴姑娘也是看上大人您了。”崔師爺在馬車上瞥了一眼蘇澤,感歎道。
“莫要胡說,我問過,我與孫夫人之前的舊相識相像,或許晴姑娘也見過吧。”
“嗬……恐怕不隻是相像吧。那晴姑娘眼睛都快看直了。”崔師爺不屑的笑笑。
“這舊相識並非好人,所以他們對我也有些恨屋及烏了。”蘇澤對於崔師爺這個人是格外信任的。畢竟是自己在路上撿來的要死的乞丐,所以對他也算是無話不說。
崔師爺對於“恨屋及烏”這個詞不置可否,隻道:“如今孫家沒男人了,孫夫人沒了主心骨,大人可得多多照顧才是。”
“孫夫人自己就是自己的主心骨。”蘇澤不知道肖嵐如今是什麼樣子,是否真如方晴晴說的那般撐不住。
“再有主意也是女人,這個時候正是脆弱的時候。男人沒了,孩子也丟了,若沒個人能依靠,隻怕要撐不住了。”
崔師爺這話卻是說進了蘇澤的心裡,他半晌沒回話,不知道在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