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於媽媽難得不在老夫人的院子裡呆,而是去了二人在外置的屋子。這個院子雖不大,卻也不是一般在人家家裡做奴才能買得起的。
王管家正在屋子裡喝悶酒,見於媽媽姍姍來遲,又想到今日諸事心中不爽,忍不住道:“你怎這麼遲才來!”
“今夜沒讓你跟著去?”白日裡孫少華已經下了令,叫人趁著夜色給賀氏送到田莊上去,王允則趕出孫家,不許在城裡出現。這些做奴才的,身契很重要,沒了這些跟黑戶一樣。孫少華也是故意的,並不願意將身契給了。
“我如今算什麼?我的親侄子鑽了小娘的被窩,你覺得我能好過?”王管家將碗中酒一飲而儘,又要倒。
於媽媽一手攔住,“喝酒能有什麼用。鋪子田莊的事,老爺可問過你什麼?”
王管家側頭看他,“問什麼,我賬麵做的那麼漂亮,他能問我什麼。孫少華這公子哥狗屁也不懂。不過是氣那些事兒罷了,對我沒有好臉色。”說罷,繞過於媽媽的手,又倒了一碗。
“哼,你知道什麼!我從小看著老爺長大,他什麼樣我能不知道?”於媽媽嫌棄的瞥了他一眼,也不攔了,“老爺看著不管事,實則腦子靈光的很。若不是他那個娘不會教,他也不至於至今沒有功名,光顧著在女人窩裡晃蕩。”
“如今你那個侄子是不管用了,若是那賀氏肚子裡真有王家的孩子,給我我也認!誰叫我沒那個本事!”於媽媽嘴上說著,眼睛還盯著王管家的反應。
聽到這,王管家連忙勸道:“你這是什麼話,我與你是真情分,你不能生,我從未怪過你。我們兩口子相依為命就好,若這賀氏真能給我生個侄孫,我也將就養著。”
於媽媽是王管家的主心骨,王管家之前一直跟著孫老爺,也是個老實人,自從與於媽媽一塊過了,眼瞅著日子就不一樣了。小院子也置起來了,不成器的侄子也差點混成了掌櫃。在沒跟於媽媽前,他可不知道一個奴才還能做主子的主。
於媽媽見王管家真心實意,便也不再說什麼。
“那日可是我親自喂的藥,哪知肖氏昏睡了四天又醒了?你說這人命能這麼硬,還能百毒不侵?”於媽媽的眼睛盯著燭火,怎麼也思索不明白。
“我看就是那個赤腳醫生不管用吧。怕不是假藥!”王管家想了想,又說,“你膽子真大,還敢親自塞藥,如今你看看,這沒弄死,還記著你還怎麼弄。”
“嗬,你以為這些事老爺都不知道。老爺根本不在乎她,隻要能留下那些嫁妝,她死不死的不重要。”
“如今我看不像,家裡處處讓她安排上了。”王管家說。
“我反正與她撕破臉了,不是她死就是我死,她若是裝模作樣,再在老爺麵前煽風點火,我兩個都彆想好過。喂藥那事她沒證據,難不成老夫人能任由我讓肖氏編排?”於媽媽對於老夫人的寵愛很是自信。
“你可知王大夫的事?”王管家看著於媽媽,因為假藥而想到了什麼。
“什麼?”於媽媽突然緊張起來。這個人知道的事情太多,可容不得出錯漏。
“王大夫被捕頭抓了。”
“什麼罪名?”
“製假藥!”王管家看著於媽媽已經繃直了身子,也知道這或許是個大事。
“什麼假藥?完整說來!”
“我聽夥計說的。那捕頭氣勢洶洶的扔了一瓶紅色藥丸,說是王大夫賣給他的。能治療心病,但是吃了卻不管用,還是心口難受!王大夫不認,那捕頭就打砸一番,圍觀了好些人。”
“紅色藥丸?”於媽媽心中有了疑惑。
“是啊,扔過來的時候瓶子碎了,散落一地。那捕頭帶的兄弟們見王大夫不認,就在各個藥櫃裡找,竟然真的在王大夫的藥箱裡找到了一些。”王管家喝了口酒,接著說,“雖然都是紅色藥丸,但顏色看起來還是有些差距,大小也不一樣!王大夫為了自證,也當著大家的麵,請鄉親們仔細看著,兩個藥丸不一樣!”
於媽媽微微感覺情況不對,“然後呢?”
“然後,然後那捕頭還是不信唄。當捕頭的彆看官職不大,在這城裡還是霸道慣了。我看左右就是想訛點錢。”王管家不在意的說到。
“捕頭不信,然後呢?說啊!”於媽媽坐不住了,站直了身子,拍著桌子叫王管家接著說。
王管家見於媽媽表情不對,也隻能趕緊又想了想,“確實沒什麼了,就是那個王大夫說,他的那個紅色藥丸有毒,吃了是要急症而亡的,他平日都是好好藏著的,是不會當成治療心病的藥錯賣的。”
“這個蠢貨!”於媽媽把桌子拍的咚咚響,“你們王家就沒一個有腦子的啊!他一個行醫問診的大夫竟然當著眾人的麵說他的藥丸是毒藥?他是不想當大夫了還要拖我下水?”
“還……還有這個說法?”王管家被罵的心虛,“就算他說錯了,也不至於拖累你……”
“我給肖嵐喂的就是他藥箱裡的紅色藥丸!他如今是當著全城的麵承認那是毒藥了?”
“什麼……”王管家這才有些擔心,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麼,“你都喂她吃下去了,她又沒死。”
於媽媽開始思索那日翠珠到底有沒有收拾乾淨地上的所有東西,包括散落一地的藥丸。翠珠是她外甥女,應該不會背叛自己,那那個婆子呢?那婆子的女兒是托於媽媽嫁的一個掌櫃,她還收了錢,定也不會亂說。否則她女兒分分鐘成為棄婦。左右一想,心下稍微定了一些。
“那個捕頭是什麼人?”於媽媽緩緩坐了下來,問到。
“是……就是薛五啊,好像與肖家孫家都沒什麼瓜葛。”王管家慌忙解釋。
“薛五……”確實沒聽說過。而且肖嵐因上次幾次,雖在家裡能說幾句話,卻依舊不給其出門,徐媽媽上次想送家書都沒送出去。
想到這,於媽媽勾了勾嘴角,說是偷送家書,怕不就是為了給老爺表真心的,否則為何自那日起,老爺對她另眼相看?不對……是從上次醒來之後,吃食用度就明說了不許克扣。
於媽媽想不明白,這二人之間到底說了什麼,怎麼就有種一條心的感覺了,還有那個方小娘……她能確定,在正廳上,肖嵐對其是使了眼色的。
“明天你去問問那兩個伺候方小娘的丫頭,那日方小娘落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完,又覺得不妥。
“不對!明天你去衙門裡問問,王大夫什麼時候能出來!”於媽媽吩咐完,也不願意在院子裡呆了,顧不上夜黑,轉身就去往孫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