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坦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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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花沒想過自己會輸,更沒想過,自己會輸得這麼難看。

他原本以為,不論如何,憑他那被盜帥楚留香都稱讚過的輕功,再怎麼樣,都能靠身法維持不敗。

結果南宮靈身體力行給他上了一課,讓他體會了一把避無可避,隻能被動挨打的滋味。

不論是她一開始使出的擒拿法,還是她那套暗含少林功法痕跡的掌法,都令他防不勝防,難以招架。

甚至他也沒有憑借年紀優勢,占得內力上的便宜。

她的內功出乎意料地紮實,完全能支撐她使出那些精妙的招式。

無花自七歲那年拜入少林以來,還從未在人前這般丟過臉。

被踹下擂台,跌落在地上的這一瞬,他甚至還懵著。

直到丐幫一眾弟子齊聲叫好,他才陡然意識到,他其實是在一場空前的武林盛會上,被一個十二歲的少女揍得還不了手。

他有心在圍觀的江湖人前補救一下自己的形象,便掙紮著起了身,試圖誇一下南宮靈。

但就在他站起來的這一刻,身為東道主的任慈,突然飛身而至,站到了他和南宮靈之間。

任慈先看了地上的他一眼,再看向站在擂台中央的南宮靈,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說:“你這丫頭總是這樣,一動手就不管不顧,也不知道給人留些麵子。”

“讓你切磋,沒讓你把人打成這樣。”

南宮靈聽得出來,義父這是明著責備她,暗中諷刺無花,便也配合地嘿嘿一聲,拱手表示:“義父教訓得是,下回我一定給無花師父留些麵子。”

無花:“……”

這對養父女到底怎麼回事?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昨晚任慈給他們師徒設宴之時,對他還不是這個態度。

他不過是想稍微在妹妹心裡埋下一顆不再信任任慈的種子而已,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個被他倆一起針對的局麵?

他現在也回過味來了,昨晚南宮靈跑掉後,必定是去找了任慈。

但任慈究竟對她說了什麼?

理智告訴他,以任慈的行事作風,應該不至於在身世問題上,為了給自己開脫而撒謊。

否則當年他父親也不會盯上這位丐幫幫主——畢竟誰會把兒女托付給人品不好的人?

但任慈若是沒撒謊,南宮靈又怎麼會半點親情都不顧,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公開羞辱他?

無花簡直想不通。

他盯著南宮靈,試圖從這個妹妹臉上看出點什麼。

結果她察覺到他的目光,直接哼一聲,扭過了頭。

無花:“……”

長大了真是麻煩,不像小時候,覺得她哭得惱人,可以直接給她灌藥。

南宮靈並不知道他內心閃過了那麼惡毒的想法,她隻覺得痛痛快快打了這禿驢一頓,真是神清氣爽。

不過她打算下來的時候,洪七忽然跳了上去,說想跟她切磋一下。

南宮靈:“啊?”

洪七湊近半步,眸光明亮,神色興奮,說看了她剛才的表現,心有所感。

她立刻反應過來:“龍戰於野?”

他點頭,說之前一直很難把握那種非虛非實的感覺,但方才看完她是怎麼打無花的,他似乎明白了。

“那咱們試試。”她當即高興起來,“興許試著試著,你就徹底掌握啦!”

等他掌握,身懷小無相功的她,便可模仿了。

師兄妹兩個說試就試。

一個用正宗的降龍十八掌,一個用小無相功模仿。

台下眾人看不出區彆,隻覺這兩人用同樣的招式開打,身法動作如出一轍,動靜之間,煞是好看。

有這麼好看的“切磋”表演看,一時也沒人關心無花了。

他趁機整理了一下衣衫,回到座位上。

任慈在他之後回來,還關心了他一句,問他可還好。

無花語氣艱澀:“無妨。”

他倒是有心再跟任慈說幾句話,試探一下這位丐幫幫主。

可任慈聽到他說還好,就不再看他,轉頭同丐幫的幾位長老聊起了台上的南宮靈和洪七。

甚至他的師父天峰大師,在看了片刻後,也主動加入話題,誇了一下他們倆在使的掌法。

任慈:“這套掌法名為降龍十八掌,它原是一套極簡單的功夫,經蕭幫主和一位前輩高人刪減改動,精進招式,才有這般氣勢。”

他話音剛落,台上的南宮靈和洪七,正好也把龍戰於野之前的招式,全使完了一遍。

兩人同時從雙掌變為左臂右掌,一個憑直覺運勁出手,另一個邊看邊學,後發而至!

招式碰撞間產生的氣勁沒傷到彼此,但卻讓湊近圍觀的人,不敢再上前哪怕一步。

彆說那些沒見過多少世麵的年輕弟子了,就連一些和任慈一個輩分的人物,在看到這一幕時,都下意識倒吸一口涼氣。

丐幫有一個任慈,就已經重回天下第一幫的寶座,再有這麼兩個傳人,當真是複興在望。

南宮靈就這樣,陪著師兄,反複練了好多遍。

練到最後,不僅成功掌握了龍戰於野的關竅,還把同樣需要結合剛柔虛實的第十六掌履霜冰至,也練出了個大概。

等他們倆停手,台下已鴉雀無聲。

先前嚷著要跟南宮靈切磋一二的那些人,一個個全縮成了鵪鶉。

看著這些人縮在那,都不敢再看自己的樣子,南宮靈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之後她就跟洪七一起下台,把地方留給了其他人。

可惜有她珠玉在前,後麵的切磋,便顯得全是小打小鬨,沒什麼看頭可言了。

她回到任慈身邊坐下,順便瞥了一眼無花,對他的模樣很滿意。

無花還想跟她解開誤會呢,當然不可能當麵跟她計較挨打的事,見她看來,還衝她笑了笑。

但他也隻來得及笑了這麼一笑。

因為下一刻,她就當著一群武林人士的麵,直接開了口。

“昨夜湖邊偶遇,你說我義父隱瞞了我的身世,不曾告訴我。”她說,“現在我已知道了,你也不必再為此操心了。”

無花:“……?”

等等,她打算在這麼多人麵前聊這個?

南宮靈還真就打算在這麼多人麵前聊這個。

今天是丐幫為蕭峰正名的日子,對她這個同樣“血統不純”的人來說,是最好的開誠布公之機。

他們都不是純粹的漢人,也都是丐幫弟子,但蕭峰為丐幫和中原武林做的,大家都知道,她在大家紀念蕭峰的時候,坦然道出自己的身世,大家也會願意相信,她不會辜負丐幫。

比起將來被彆人揭破時可能會遭遇的尷尬,她更願意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

反正對這事她一點都不心虛。

“我也知道了你就是我的親生兄長。”她看著無花,接著說道,“但那都是你拜入少林之前的事了,佛家不是有一入空門萬事休的說法麼?當日你既跟著天峰大師走了,那你我的兄妹緣分,便也算斷了。”

無花徹底懵了。

他沒聽錯吧?她她她……她真就一下子把他倆底細全抖了出來?!

她則彎起唇角,脆聲繼續道:“作為一個出家人,你應當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才對。”

不是人人稱頌的七絕妙僧嗎?不是佛法高深,經常度化魔頭嗎?

那就乾點正經出家人該乾的事吧,少來倒貼我!

她這一番話說下來,在場的人,幾乎都聽得一頭霧水。

隻有天峰大師和任慈,作為當年那樁事的親曆人,彼此對視了一眼。

事實上,就連任慈也沒想到,她會選在這個場合,跟無花把話說個明白。

但比起遮遮掩掩,私下對峙,這樣光明正大地,把舊事攤開,再劃清界限,似乎確實更好一些。

他真是有一個十分通透的女兒,他想。

這麼想著,他也在一群長老不解的目光裡開了口。

他說我知道大家都很好奇,靈兒為何忽然提及身世之事,也很好奇她為何會是無花的妹妹。

“這裡頭有一樁舊事,乃是我自責多年,一直不敢對外透露的事。”

然後他就把昨晚給南宮靈講的故事,當著成百上千的丐幫弟子,以及前來參加丐幫大會的武林人士們,又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這故事本就奇異曲折,扣人心弦,又涉及丐幫、少林兩大派的頭號人物,聽得眾人心驚魄動,感歎連連。

有人說不論如何,至少天楓十四郎寧死也不示弱的精神,值得尊敬,也有人說他這麼做,等同於有意陷天峰大師和任慈於不義,實在有點缺德。

還有人表示,想不到名動中原武林的七絕妙僧,竟有個東瀛父親。

這年代大家對東瀛的排斥其實不深,更多的是一種對海外小國的看不上。

對南宮靈來說,這就很無所謂,看不上就看不上唄,反正她也不是很在乎。

但對熱衷於經營自己形象的無花來說,這種看不上,就比較要命了。

所以此時此刻,處於話題中心,被人一句接著一句議論的,還是無花。

南宮靈聽了半晌,感覺氣氛差不多了,便再度起身,朝任慈拜去,喚了一聲義父。

她說義父你放心,我和我這位兄長不一樣,我不會隔了十幾年忽然惦記原來的親人,我隻知道我能活到今日,都是因為您。

“您不欠我,是我該報答您。”

任慈立刻把她扶起來,說好孩子,你不用多說,我怎會不知你的心意?

南宮靈點點頭,又看向無花。

無花本來就被她打出了內傷,再這麼猝不及防地,被她公開身世,一頓陰陽,簡直眼前一黑。

他後悔不迭,早知她和任慈感情這麼好,他肯定會更謹慎些,而不是見了一麵就去試探。

可事已至此,他隻能順著她的話站出來,義正辭嚴地表示,他也一樣,從不曾怪過收養了他的天峰大師。

南宮靈挑眉:“是嗎?”

無花深吸一口氣,說當然。

他麵上還掛著笑,但他心裡已經快哭了。

南少林弟子都知道,下一代掌門,不是他就是無相。

少林內部,其實本來就更偏向無相,覺得相比他這個樣樣出挑、風頭儘出的妙僧,無相更沉穩,更適合執掌門派。

現在身世公開,恐怕原先支持他的人,也要倒向無相了。

這丫頭真是害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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