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成軒瞳孔劇震,耳朵的轟鳴聲,一陣大過一陣。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出的少主府,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往侯府而去。
他聽到了什麼?君兒!
明德帝喚唐楚君“君兒”!
明德帝說,還請君兒再等等我!
天哪,常五這個狗東西,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這真是個大驚喜呢!
為什麼會這樣!唐楚君一個和離的婦人!成過親,生過娃,分明已是半老徐娘,昨日黃花,憑什麼跟天子扯上了關係?
天子竟然連“朕”都不舍得用,直接用“我”字。她唐楚君何德何能啊!
時成軒的天塌了。
他覺得自己一定聽錯了。對,一定是聽錯了。
一切都是他的想象。他做了一場夢而已。
唐楚君分明還是他的妻子,是他兒女的母親,是他庶子庶女的嫡母。
他以後會對她好的,一心一意那種好,再也不勾三搭四用彆的女子來證明他風流倜儻了。
時成軒的腳步打著飄飄,全身僵硬著,顫抖著,自己哄騙著自己。
卻是從後方追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常五,還有一個人是齊公公。
齊公公陰沉著麵色,一揮拂塵攔住時成軒的去路。
他喝退常五,見四下無人了,這才尖細著嗓音恐嚇,“可知聽到了不該聽的,會惹來殺頭之罪?”
時成軒:“!!!”
瞳孔再次震了震,一口氣就那麼堵在嗓子眼裡。他退後兩步,萬分警惕,“齊,齊公公,你要做什麼?”
齊公公冷冷逸出一絲笑,“殺人滅口!”
時成軒:“!!!”
他又退後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驚懼地望著齊公公,“皇,皇上派派派你來的?”
齊公公又是一聲冷笑,“這還需要皇上派咱家來?聽到了帝王的秘密,你覺得你還能活得下去?”
時成軒:“……”
和自己的小命相比,唐楚君愛跟誰跟誰,真沒那麼重要。
他也算個人才,頓時眼裡一片迷茫,“我聽到了什麼秘密?我什麼也沒聽到呀!”
齊公公緩和了些神色,狐疑地問,“真沒聽到?”
“沒聽到。”時成軒見齊公公好糊弄,忙不迭保證,“我要聽到我就是狗!”
“呸!彆汙了狗!狗可是瑞獸!長安郡城的吉祥物!”齊公公跑題了。
時成軒忙點頭如搗蒜,“那就豬!豬豬豬!”他哭喪著臉,“我是真的什麼都沒聽到,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齊公公拂塵一掃,“咱家今日就把你這人頭先放你項上,但凡這個秘密傳揚出去,咱家就來取你人頭!”
那拂塵的尾子掃過時成軒的臉,隻驚得他全身又起了一層冷汗。
看著齊公公揚長而去,時成軒癱倒在地,再也不想動彈。
常五跑上前來,“爺,您怎麼了?您怎麼了?”
竟然搖不醒,一時急了,“爺,您等著!我去少主府喊人來。”
一隻手扯住常五的衣裳,聲音弱弱的,“你個棒槌!老子好好的在家睡覺,你非說有驚喜,讓我來少主府!吃了頓冷飯,受了頓驚嚇,你還要去少主府喊人。你他娘的是想要老子的命啊!”
常五苦著臉,“爺,小的錯了!雖然小的也不知道哪錯了,反正就是小的錯了。您能起來嗎?咱回家去。”
時成軒搖搖頭,“不回。我要去顧府,現在就送我去顧府。”
那裡才是我的家!嗚嗚嗚……往後我沒家了。
顧娘子迎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時成軒要死不活地被人攙下馬車。
他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來了,彆趕我走,我沒家了……”說完咕咚一聲就倒在常五的肩上。
這回,是真的暈過去了。
再醒來時,時成軒就像換了個人,沉靜地坐在窗前想事情。一坐就坐了好幾個時辰不動彈,這在以往根本不可能坐得住。
顧娘子十分擔心,“常五,你們爺這是怎麼了?”
常五摸了摸腦袋,“不知道啊,就去了一趟少主府,吃了頓飯,回來就這樣了。”
夜深,顧娘子提著一壺酒過來找時成軒,“喝兩杯?”
時成軒搖搖頭,深沉吐出兩個字,“戒了。”
顧娘子笑,“不信。”
時成軒怒目而視,“戒了就是戒了,難道老子說話像放屁?”
顧娘子輕輕倚在門框上,挑了挑眉,“時大人何時說話變得如此粗鄙?”
時成軒忽然想起這可是顧家,自己寄人籬下,沒有資格吼人了。
瞬間斂下眉眼,喃喃道,“我已不是時大人。我早就不是時大人了。”他抬頭望向顧娘子,小心翼翼問,“若我什麼都不是,你還會讓我住這裡嗎?”
顧娘子怔了一瞬,柔聲回應,“時大人永遠都是我心裡的時大人,不管您在彆人眼裡是什麼樣子,但在我眼裡,在我顧家,您永遠都是最尊貴的人。”
時成軒瞬間紅了眼眶,聲音帶了哭腔,“當真?你不誆我?”
顧娘子點點頭,“當真!我從不誆人。”
時成軒的眼睛裡終於有了一點光,“那好,我就陪你喝兩杯!”
顧娘子:“……”
說好的戒酒呢?
幾杯酒下肚,時成軒話多起來。但他記得齊公公說過,一旦明德帝的秘密傳出去,項上人頭不保。
於是他隻能哭著說,“明明她已經有了楚笙先生!她還……嗚嗚嗚……怎麼能這樣呢!”
他現在可以接受唐楚君嫁給任何人,楚笙先生也好,黃大人也好,什麼定國公府的公子,什麼王爺都好,就是不能接受那個人是明德帝!
天哪,憑什麼啊!那是天子!那可是他們北翼的天子!這般尊貴的人竟然跟他前妻唐楚君……
時成軒宿醉不醒,醒來便得知一個天大的消息,天子要去鎮國門!
明德帝正集結三十萬大軍準備禦駕親征。這是北翼第一次出動兵力,向宛國揮軍北上。
他一直想要把曆代被宛國占據的城池土地收回來。在退位前,他必須完成心願,把一個完整的北翼交到兒子蕭治手裡。
這一消息出來,整個京城炸鍋了。
朝野內外,一片震蕩。
時成軒終於知道那兩句對話是什麼意思了。
“允德要去多久?”
“少則一年,多則……難講。還請君兒耐心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