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三河村停下,孟九立即迎上去。
三位老爺問了問,確實是大名府三河村,謝大娘子的礦場。
“我家大娘子在村中,三位老爺隨我進去吧。”
謝大娘子是怎麼回事,他們三人來之前李家告知過。謝大娘子的夫家,就是大名府的一個小商賈。
所以托李家幫忙的不可能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不該問的不去探聽,這些他們是懂的。
走到門口鄭三爺就發現:“怎麼有衙門的人在?”
孟九低聲道:“方才出了些事,一會兒進了門,大娘子會與幾位說。”
三人點了點頭,繼續跟著向前走,卻發現這一路上,有人偷偷地跟隨打量。
趙三爺不禁皺起眉頭,眼下這種情形,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當年他在城中開了米糧鋪子,也是三天兩頭就有衙役登門。
謝大娘子這石炭礦,該不會被人盯上了吧?
“地上這是什麼?”鄭三爺又注意到地上畫的痕跡,上麵還釘了木樁。
“木樁上綁了紅繩的,就是三尺內有石炭礦,沒有綁紅繩的,就是七尺內才見石炭礦層,大娘子讓我們勘清楚,等春耕過後,就能定下來在哪裡打井。”
三位老爺不知不覺停下腳步向周圍看去,入目的木樁粗數過來,綁了紅繩的就有十個之多。
“地下有這麼多石炭礦?”
孟九點頭:“太多也不好。”
趙三爺有些不明白:“為何?”
孟九突然揚聲道:“太多了,就會招來麻煩。”
這話意有所指,鄭三爺向一旁看去,瞧見了一個管事打扮的人。那管事穿著和神態明顯與三河村的人格格不入。
隻這一眼,三人就大約看出了那管事的身份。
一條豪強家的狗。
“前麵就到了。”
孟九話音落下,石勇娘已經迎出來。
村民們一臉笑容的模樣,讓三人剛剛略微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不少。
石勇家裡的主屋已經被重新布置了,徐四爺等人進了門,看到的就是擺在桌案上的藕炭。
藕炭大小相同,隻是顏色各不一樣,每塊下麵都壓著一張字條,鄭三爺走近了去瞧,上麵寫著日期,還畫著讓人看不太懂的記號。
“這是……”
鄭三爺不禁詢問。
一個聲音解答了他的疑惑:“是我們試做的藕炭。”
眾人立即抬起頭來,看到了一個穿著青色衣衫的少女,突然在這裡遇到年輕的女眷,三人下意識地目光閃躲,不過很快就回過神,這應該就是他們要見的謝娘子。
聽說謝娘子不過十六歲,到了楊家幾日就手握中饋權柄,他們也曾感歎這女子的手段,但見到之後,方覺想的還是太簡單了些,這女子的氣勢不同尋常,即便什麼也不說,站在那裡,就讓人覺得是出自大戶人家。
於媽媽給三人端上熱茶。
徐四爺、趙三爺和鄭三爺互相看看,接下來他們隻要聽這位大娘子說話,他們在一旁應和就好。
“這次將三位請來,是為了這藕炭。”
謝玉琰指了指地上的泥爐。
徐四爺搭話道:“這藕炭是用碎石炭做出來的?”
謝玉琰指了指屋子裡的桌案:“諸位想知曉藕炭的事,隻要從那張桌案上看起,就能清楚藕炭如何做成,需要多少人工,一斤藕炭能燒多久,賣多少銀錢。”
“方才諸位在外麵看到的藕炭,是我們使用不同的碎石炭做出來的,做好之後,要放在泥爐裡點燃,測出一塊藕炭能燒多久。”
“諸位看完之後就會清楚,如今大梁沒有誰比我更懂得藕炭。”
三人配合地站起身,向桌案前走去。
本就是隨意一看,但不知不覺中,就看入了眼。
“用這點碎石炭就能做出一斤藕炭?”
他們手中都有石炭礦,大多是當做瓷石礦買到手中,沒想到挖著挖著裡麵變成了黝黑石炭。這些石炭隻有極好的才有人收,那些碎的不值一文,丟的滿地都是,這東西真的能做出藕炭賣出去?
不知不覺地邊走邊看。
看到水鋪用的爐灶,還有那些大大小小的泥爐。
最後地上放置了一堆藕炭和一斤木炭。
“買一斤木炭,能換來這些藕炭?”
心中能算出價錢,卻還是不如親眼看到差距來得驚詫。
趙三爺不禁問道:“石炭不是有毒嗎?這能賣得出去?”
謝玉琰笑道:“三位今晚住在客棧裡,明日一早可以去禦營街上的市集去看看,就知曉藕炭能不能賣了。”
於媽媽跟著道:“市集上第一個攤子上麵寫著‘順通水鋪’,那水鋪就是咱們大娘子開的,用的就是藕炭燒水。”
至於集市上所有爐灶都在燒藕炭,這件事就讓三人自己去看。
看完這些,三人重新落座。
鄭三爺道:“大娘子尋我們前來,是準備買我們手中的石炭礦?”
謝玉琰搖搖頭:“大名府的石炭足夠我取用。”
三個人想想腳下的三河村紛紛點頭。
“那……”
謝玉琰道:“我是要與三位做買賣不假,但不是要收走三位手中的石炭礦,而是要與三位一同做石炭生意。”
“我會派去工匠將做藕炭的法子教給三位,並且前三個月會收走礦場六成以上藕炭。兩年之內,藕炭買賣的盈虧,我與三位五五分賬。”
“也就是說賺錢我分一半,虧錢我也會承擔一半。”
鄭三爺聽得眼睛一亮。
謝玉琰的話還沒說完。
“我會在當地開設順通水鋪,”謝玉琰道,“這樣買賣來往就方便許多,水鋪的盈利我也可以分你們三成。”
三人還不知曉順通水鋪是怎麼回事,但這時候該順著謝大娘子說話。
趙三爺道:“大娘子對我們有什麼要求?”
謝玉琰道:“五年內,不可私自變賣手中的石炭場,藕炭需要經工匠驗過才能賣出,藕炭的價錢由我來定,但你們放心,藕炭的價錢盈利不會低於兩成,也不會高於三成。”
“就這些?”徐四爺不禁道。
謝玉琰點頭:“就這些。”
三人麵露喜色。
鄭三爺規規矩矩地念著唱本:“娘子大可以拿著藕炭的方子,獨占藕炭買賣,為何會將這法子白白給了我們?”
謝玉琰向窗外看去:“三位來的時候,應該都瞧見了。有些買賣一旦賺了銀錢,就會引人覬覦。”
“不管你用了多少心血,都能一眨眼的功夫被人奪去。”
這話,讓三人都感同身受。
謝玉琰道:“這藕炭在我手中一斤不過三文,他日讓彆人奪去,便是一斤十文也能賣得出去,一本萬利的買賣,怎能不讓人眼紅?”
“所以不如將做藕炭的法子散出去,石炭場多了,藕炭多了,那些人也就無法從中作梗。”
“待我們將藕炭的價錢穩住,這隻能賺三成利的買賣,也不值得他們花費心思來算計。”
三個人下意識地點頭。
謝玉琰接著道:“這藕炭需了解它的人方能做出來,也要賣給那些需要的人,讓他們搶奪了這買賣,不知要斷送多少人的生路。”
“相反的,石炭場需要雇工,賺來的銀錢,不少會回到百姓手中,這乃是聚人心的買賣,我們行的是好事,賺的是良心錢,似我們這樣的商賈,財力雖遠不及那些大商、豪強,但我們人多,聚起來難道還會怕他們不成?”
“或者……大家甘心就這樣被欺壓、魚肉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