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愣,吊著細眉,一張清麗的臉龐此刻卻格外凶神惡煞:“什麼叫我也在找莫淩峰?你手上有他的月見刀,還想裝作跟他沒有關係?!”
柳時衣也露出了深惡痛絕的表情:“誰跟他有關係?他當年拋下我和小娘,轉頭就去找其他女人了!我小娘因為他鬱鬱寡歡了一輩子,最後還因他而死,我這些年都在找他報仇,從妄情山莊追到麒麟閣,但每次都晚他一步。你要殺要剮都儘管來,但彆把我跟他扯上關係,惡心!”
女人又是一怔神:“你說,煙嫋她、她死了?”
柳時衣觀察著對麵的女人,隻見她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震驚,喃喃道:“她、她竟然死了,竟然,因為莫淩峰死了……?”
柳時衣不敢放鬆絲毫,卻悄悄在挪到了殷裕身邊,衝他使眼色,讓他看向女人身後的樓梯。而對麵的女人目光這才聚焦到了柳時衣身上:“所以,你是煙嫋養大的?”
殷裕目瞪口呆地看著對麵的女人竟然真的緩緩收了攻勢,在心中暗自衝柳時衣比了個大拇哥,原來張嘴就來瞎話也是一種本事,柳時衣竟然能短短幾番話的功夫,就一轉攻守,站到了道德的製高點。
隻見女人看著柳時衣的臉,像是試圖通過她看到故人的影子一般,眼神中充滿了傷感:“她,真的一直記得我們?”
柳時衣腦袋裡飛速運轉,這要是答記得,萬一對方跟自己問起來煙嫋都說過什麼,她這個謊立馬露餡兒。但要是答不記得,無異於打自己的臉,等著對方暴起圍毆。
她隻想了片刻,便昂起了下巴,用力偏過頭去,一副士可殺不可辱的樣子:“見你們今日如此,我倒寧願她從不記得!”
殷裕在心裡叫了聲好,太牛了小師娘,你這個演技但凡換條路,早成戲班子頭牌了。
女人又停了片刻,眼中一閃而過了一絲愧疚,聲音細不可聞:“她要是知道的話,不知心中會是何種感受。”
柳時衣敏銳地捕捉到了女人的話,她……她又是誰?和煙嫋有什麼關係?
女人抬眼看柳時衣,幽幽歎了口氣:“但凡你早些,或者晚些來都好,怎麼偏偏是這種時候……”女人搖了搖頭,眼中無限惋惜,“不是時候,你來得不是時候啊。”
柳時衣一愣,隻見轉瞬之間,女人便又抬掌朝她劈來:“對不住了,姑娘,我不能讓你活著出去,不能是現在。”
什麼現在過去的?!柳時衣腦袋沒反應過來,身體卻下意識催動刀意,抬刀就劈了過去,趁著周圍人收緊包圍,都衝柳時衣襲來的時間點,她衝著殷裕大喊:“跑!!”
殷裕左右為難,他被抓的時候根本沒準備,長雪傘也沒帶在身上,此刻渾身上下空空蕩蕩,沒有武器能用,四肢更是虛軟無力,但放柳時衣在這裡自己跑,他又是萬萬做不到的。
柳時衣見狀,提高了音量,更加焦急地衝他吼:“快跑!”
女人注意到殷裕,立刻囑咐身邊的手下:“抓住他!”
殷裕知道再待下去,隻會成為柳時衣的累贅,眼一閉心一橫,發狠了朝樓梯處跑去。柳時衣則趁著幾個人追殷裕的空當,手上刀一轉向,竟是將一旁靠在船壁上的棺材掀翻了一溜,幾個手下為了躲開那飛起又落下的棺材板,使得陣型出現了漏洞。而棺材中的屍體紛紛倒了出來,甚至有一個直挺挺衝著女人倒了下去,女人下意識抬掌去推屍體,柳時衣抓住機會,絲毫不戀戰,立刻快步朝樓梯口跑去。
她邊跑邊用刀意擊飛了那幾個來不及防備的女人手下,幾步趕到殷裕身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拉著他就朝船艙底層跑去。
女人擊飛迎麵倒下的屍體之後,惱怒地看著已經消失在樓梯處的柳時衣和殷裕,高聲喊道:“追!絕對不能讓他們跑了!”
幾個人匆匆追到樓下船艙的時候,隻見那船底的側門大開著,女人帶頭衝到了門口,卻隻來得及看到柳時衣拽著殷裕跳入水中的水花。
她幾步趕了上去,正欲繼續追,卻被手下拉住了。她瞪向手下,手下卻指了指不遠處進行淨身儀式的方向。
女人轉頭看去,發現柳時衣落水鬨出的動靜已經吸引了那邊進行儀式的百姓,紛紛朝她們這邊看來。
女人恨恨地瞪視著麵前恢複平靜的江麵,水下早就沒了柳時衣和殷裕的聲音,她攥緊了拳頭,一甩袖子,轉身回到了龍船之中,冷冽的聲音再度響起:“追,煙嫋女兒回來的事,絕對不能讓主人知道。”
瀾江水中,柳時衣拉著殷裕用力朝下遊去,本來隻是想要暫時避開女人的追殺,但很快她便發現,自己似乎遊進了一股暗流之中,周身忽然被湍急的水流包裹,無法控製四肢,被卷向未知的前方。
柳時衣看向身邊的殷裕,本想和他齊力掙脫暗流,卻發現殷裕早就體力不支,已經失去了意識,隻能四肢無力地任由水流裹挾著向前。柳時衣心中一緊,下意識抓緊了殷裕的手腕,想要拉他掙脫暗流,卻越掙紮越力竭,最終四肢再也不受控製,感到一陣眩暈,兩眼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她隱約感覺到有人抓住了下沉的自己。那個人用力地將她拉向岸邊,她卻無法看清那個人的麵容。她想看看殷裕如何了,卻再也無力支撐自己清醒,徹底昏死了過去。
柳時衣不知自己在黑暗中沉浸了多久,待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卻回到了流水村那個熟悉而親切的破舊小院裡。她愣了半天,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回到這裡。她伸出手想撐起身子,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變得宛如幼童般細瘦。
柳時衣驚訝地來回看自己縮小的手掌,緊接著又摸了摸自己的臉,也變了,全變成了小孩的樣子。
她嚇得叫了一聲:“這什麼情況?!”
“怎麼了?做噩夢了?”一個帶著笑的男聲響起,柳時衣聞聲看去,隻見柳山吊兒郎當地靠在門邊看她。
“……爹?”柳時衣喃喃出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