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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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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的深屋宅院之中,地上一片狼藉,令人觸目驚心。

紅燭的燭淚到處都是,屋內的原本掛起來紅綢也因為剛剛的打鬥變得破爛不堪,本來擺在台麵上的瓷器更是碎了一地,椅子桌子全被掀翻,四處橫陳。

殷裕扶起了一把椅子,扯了幾塊紅綢放在地上做墊子,扶著沈溯半靠在椅子上,一直小心翼翼地守著她。剛剛莫氏忽然暴起,抱著劉禮的屍首離開,柳時衣他們又趕著去救人,現下這大院裡隻剩下他跟昏迷的沈溯,陰氣森森的。

門外刮進來一陣北風,殷裕打了個寒顫,卻還是努力用單薄的小身板擋在沈溯麵前,生怕她被冷風衝著了。

殷裕歎了一口氣,柳時衣他們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他想走,卻又怕走了柳時衣他們回來找不到自己。再說了,自己手邊還有個昏迷的沈溯,更是寸步難行。

外麵響起幾聲寒鴉鳴叫,嚇了殷裕一跳,他感覺現在自己已經開始草木皆兵了,連窗外的枯樹倒影都能讓他覺得像無數隻鬼手。這劉家人還想衝喜,先搬家換個風水吧!為了止住內心的恐懼,殷裕隻能想些這類不相乾的東西分散注意力。

但越怕啥越來啥,死寂一片的院子裡,忽然響起了腳步聲。殷裕身子一僵,隻見月光映照下,有個黑影映在不遠處的地麵上。

伴隨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黑影也越來越大。殷裕眼一閉,彎下身罩住沈溯。不管是什麼妖魔鬼怪,他就是今晚拚了這條命也不能讓沈溯再受傷。

反正他要是真死在什麼鬼怪手下,就代表他也會變成鬼。到時候大不了鬼打鬼,就不信還打不走他了。

正閉眼想著,身後就忽然傳出一聲女子的尖叫:“你個臭流氓,對沈溯乾什麼呢?!”

殷裕一愣,下一秒,身上便挨了巴掌。他身後的少女也是嚇得不輕,但明顯把一身喜服身旁唯一的活人殷裕當成了今晚一切的始作俑者,邊尖叫邊一通亂打:“滾,滾!不管你是什麼妖魔鬼怪我都不怕你!趕緊從我姐身上起來!”

殷裕捕捉到少女話中的關鍵詞,也顧不上躲了,一聲大喊:“你是沈晴是不是?!”

沈晴一愣,手上的攻勢停了一下。然後又回過神來,繼續捶打殷裕:“知道我是誰還不趕緊滾!我爹可是尚書!我姐馬上要去當太子妃!敢動我和我姐你就死定了!”

“我是你姐的朋友!”殷裕被打急了,怒吼一聲。這下倒是把沈晴震住了。

殷裕抓住機會,立刻轉過身,將自己置身月光下,給沈晴看自己的臉:“你不認識我嗎?在流水村我還送過你姐!”

沈晴皺著眉,上下打量他:“好像,有點印象……”

殷裕剛鬆了口氣,沈晴又擰著一張臉:“你是我姐朋友,還敢綁我姐?!”

“……不是,我是來救沈溯的。她是被那個叫劉禮的小子給綁了,劉禮有個相好的死了,他娘就想用沈溯來衝喜。我們趕過來之後就把劉禮打退了,然後劉禮就死了,死之前還說什麼要毀了神女大典,其他人就跑過去了,留我在這裡看著沈溯!”殷裕一口氣說完,生怕沈晴又動手。

一連串話聽得沈晴頭腦發昏,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他話中的關鍵詞,登時愣便是一怔:“劉公子……死了?”

殷裕點了點頭,他哪裡知道沈晴心中那些少女心思。隻見沈晴眼眶紅了紅,但很快吸了吸鼻子,也不再想那有緣無份的劉公子了,蹲下看著沈溯:“那我姐現在怎麼樣了?”

殷裕歎氣:“還沒醒,也不知道那劉家人給她下了什麼藥。”

沈晴眯眼想了片刻,從袖中掏出一粒藥丸,就要往沈溯嘴裡塞去。殷裕見狀,連忙伸手攔下,將藥丸打落在地:“什麼玩意兒?!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就敢給她吃!”

沈晴瞪了他一眼,隨即解釋道:“這可是我之前從沈溯屋裡撿到的,她給彆人看病那麼厲害,她自己屋裡的東西,定是什麼靈丹妙藥。”

“她的藥,更不能隨便吃!”

殷裕幾乎氣急,沈晴瞪著他,道:“沈溯的本事,我還是知道的。她煉出來的藥,可都是能救人的寶貝!”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細小的尖厲聲突然響起。二人低頭望去,隻見一隻老鼠不知從何處竄出,此刻正抽搐著倒在地上。

它的身邊,躺著那枚被打掉在地的藥丸,現在已經被啃了一口。

沈晴看著這一幕,震驚不已。她回想起之前沈溯要吃這藥的場景,心中不禁湧起一股寒意,喃喃自語道:“這,這怎麼會是毒藥?她竟是、竟是想吃毒藥了結自己麼......”

殷裕知道她的內心定是受到了衝擊,還想開口安慰一下她,身邊卻突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這是哪兒?”

二人嚇了一跳,轉頭望去,隻見沈溯已是睜開了雙眼。麵色雖不好看,但也恢複了精氣神。

殷裕見她醒了,一時興奮,竟是直接抓住了沈溯的手,欣喜道:“你終於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沈溯眉頭輕蹙,抽出了手,看向殷裕和沈晴:“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殷裕這才想起正事來,正色看向她:“說來話長。你要先告訴我,你今晚怎麼會出現在地藏廟?”

沈溯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她疑惑地看著殷裕,道:“不是你們今晚會到,約的我麼?”

殷裕搖了搖頭,道:“我們去哪聯係你啊?”

沈溯也皺起眉頭,道:“我分明讓小姝派人通知你們了。”

殷裕搖了搖頭,一臉疑惑:“我們根本就沒見過小姝派來的人啊。”

沈溯聞言,心中逐漸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直到這時,一旁的沈晴才緩緩開口。她抬頭看著沈溯,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之色。她歎了口氣,道:“抱歉。”

“……什麼意思?”

沈晴深吸一口氣,道:“抱歉,一切都是我娘乾的。”

沈溯聞言,愣了一下,但回過神來後,內心卻並不是特彆驚訝。姨娘終究還是出手了,也是,她怎麼會任由自己真去參加神女大典呢。隻是沒想到,連小姝都被她買通了。

沈溯自嘲一笑,這麼看來,自己做人還真挺失敗,家裡竟是沒有一個人真心對自己的。

沈晴看沈溯這樣,眼一閉,把臉湊到沈溯麵前:“你打我吧!我娘會這麼做,也是為了我,我也有錯!”

——好像還是有一個,眼前這個傻乎乎的、渾身**、狼狽不堪、對自己向來說不出好話的妹妹,反倒是那個家裡唯一真誠對自己的。起碼無論喜惡,都毫不掩飾。

沈溯停了片刻,隻是淡淡地說:“這是我跟姨娘的事兒,和你沒關係。”

沈晴一睜眼,有些著急:“但、但若是你跟爹說了,我娘真會沒命的。你知道爹有多看重你參加神女大典這事兒,要是他知道我娘……求求你了,你想怎麼打我都行,彆告我娘行不行?”

沈溯看著沈晴可憐巴巴的樣子,卻隻是輕輕開口:“我可憐你,誰可憐過我呢?”

沈溯深吸一口氣,努力撐著地站了起來,麵色平靜地看著沈晴:“你放心,沈書問不會對你或者你娘怎麼樣的。”

沈晴急得眼淚都出來了,淚眼朦朧不解地看向沈溯:“你什麼意思?”

沈溯看著窗外的明月,北風再度吹了進來,就像她娘多年前走的那個晚上一樣。

這麼多年了,北風終於吹散了她包在周身的陰霾,她一直把自己藏在裡麵,不想麵對娘離去後,自己真的沒有家、沒人愛的事實。可今晚這件事,終於讓她不得不走出那層陰霾,直視現實。

她隻剩自己一個人了。

“怎麼了這是?”

柳時衣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沈溯看過去,隻見她站在月光之下,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這邊,但見到自己醒了,還是露出了個笑容:“你醒啦?”

殷裕嗷了一嗓子,衝上去拉著魄風開始念叨剛剛自己被嚇死了,又追問蕭時他們去乾什麼了,嘰嘰喳喳的一群人,吵得要命,但是沈溯看著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像,她也不是一個人。

沈溯第一次覺得,活著,好像也還算有那麼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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