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董萬春在詢問其他常委的時候，莊金明始終以手覆額，低頭不語。給人的感覺，就像上課時候，企圖逃避老師提問的學生。可是，依然輪到自己了！莊金明緩緩抬起頭，他很清楚，張雨晴就是秦山的風向標，張雨晴之所以反對，肯定是代表了秦山的意思。現在董萬春問自己的意思，該怎麼回答？尤其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與會的十個常委已經有五個表示同意組織部的推薦人選，自己這一票顯得非常關鍵。“那個……對趙繼奎這個同誌，我不是十分熟悉，如果貿然發表意見，是對常委會會議的不尊重，我就不發表意見了，算棄權吧！”莊金明勉強說了自己的意見之後，董萬春猛地一拍桌子，很是強勢地說道：“金明同誌，不要回避問題，現在不是問你對趙繼奎同誌的評價，而是要你發表對組織部推薦人選的意見，也就是說你是支持組織部還是不支持組織部的問題！”董萬春明顯是強詞奪理，上綱上線，莊金明臉色有些難看地看了董萬春一眼，欲言又止。“發表個意見，就這麼難嗎？”董萬春瞪著眼睛，神色不善地盯著莊金明。頂不住董萬春的壓力，莊金明隻好表態：“雖然我本人對趙繼奎同誌不是十分熟悉，但是我相信組織部對乾部的考察程序是嚴謹的、公正的，是符合河口鎮工作需要的，我支持組織部的推薦人選。”看到莊金明終於屈服了，董萬春立刻直起了腰，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笑容。十個常委已經有六個常委支持組織部的意見，塵埃落定，再無懸念，這件事情就算定下來了。“正平同誌，你什麼意見？”按照程序，董萬春又隨口問了方正平一句，儘管他的意見已經無關緊要。方正平目視董萬春，義正辭嚴說道：“我覺得推薦河口鎮黨委書記的人選太過倉促，組織部主要乾部缺席這項工作，沒有征求河口鎮領導的意見，利用周末時間快速推進這項工作進程，都是不合適的，我不支持組織部何軍同誌的推薦意見。”“羅書記呢？”董萬春直接忽略了方正平的意見，目光直接落在了紀委書記羅旭的身上。十位常委，隻剩下他最後一個沒問了。如果可以不問的話，董萬春都懶得搭理羅旭。羅旭迎著董萬春的目光說道：“董書記，鬆樹鎮，趙繼奎同誌任鎮長期間，前年鎮政府出現三起乾部違紀事件，去年出現四起，今年截止到現在也已經出現三起，這說明該同誌在任鎮長期間，在工作上存在不足，我不支持何軍同誌的推薦意見！”本來董萬春隻是順嘴一問。但羅旭的回答讓他很不高興，便沉著臉說道：“羅書記，要說違紀的事情，哪個鎮沒有？那些違紀基本都是個人行為，就都讓鎮長承擔責任？河口鎮那麼多人違紀，雙開了那麼多人，那豈不是秦山也難辭其咎？”“以此類推，各鎮都有違紀情況發生，那麼一縣之長不是也要承擔責任？”見董萬春扯到自己身上，吳運昌看了董萬春一眼，表情明顯有些不滿意。但董萬春隻是含沙射影，吳運昌倒是不好就此接話。那邊羅旭卻是立刻回道：“董書記，我隻是說出我的意見，你可以不聽，但我保留我的意見，趙繼奎在河口鎮工作期間如果出現問題，我是可以就本次常委會決議免責的，當然了，如果趙繼奎不勝任河口鎮黨委書記之職，卻被如此匆忙任命，投讚成票的各位領導肯定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好了，我的意見說完了。”此時的莊金明心情十分複雜，他萬萬沒有想到，常委會決議已經通過趙繼奎的任命後，方正平和羅旭依然堅決地提出了反對意見。他們為什麼這樣做？是因為他們的確從工作角度不看好趙繼奎，還是因為秦山反對這個人選，所以他們在為秦山說話？我是不是做錯了？我這樣做董萬春也絕對不會重新把自己當成自己人，這是肯定的，而秦山呢，他會不會因此而疏遠我？儘管我有不少理由可以解釋這次行為……一瞬間許多念頭在莊金明的腦海裡閃過，而此時，董萬春已經再次開口：“那好，已經超過半數常委支持組織部的任命推薦，趙繼奎接任河口鎮黨委書記的議題通過，進行下一項，河口鎮黨委副書記的推薦人選。”何軍緊接著，拿起一張表說道：“組織部推薦的河口鎮黨委副書記人選是現團山鎮副鎮長張誌年，這名同誌現年39，本科學曆，參加工作以來，能夠恪儘職守……”如同之前誇趙繼奎一般，何軍又用了不少老套的評價，把張誌年誇了一通。莊金明正心不在焉聽著的時候，突然感覺褲兜裡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他掏出電話看了一眼，是秦山給他發來的一條微信。“莊哥，周末去山裡一趟，給你買了六十斤剛下來的山核桃，什麼時候方便給你送去？”看著這條信息，莊金明眉頭立刻皺了起來。秦山什麼意思？莊金明心裡立刻想到了這個問題。他絕對不相信秦山不知道現在正在召開縣常委會會議的事情。那麼，他這個時候給自己發這個信息到底是什麼意思？秦山絕對不會因為幾個破核桃專門在這個時候給自己發信息，哪怕電視上六個核桃的廣告滿天飛。六個核桃……六個核桃……臥槽，秦山說要送我六十斤核桃，是不是說讓我補補腦的意思。就是說六個核桃已經不夠我補了，要用六十斤那麼多？那我的腦袋得有多大的坑啊？一定，一定是這個意思！看來我在會上的發言，他已經知道了。“兄弟，我在開常委會！”莊金明想了想給秦山回了一條信息，準備試探一下，以確定自己的猜測對不對。很快，秦山回了信息：我知道，現在是第二個議題，何軍在那瞎嗶嗶呢！“嗯，兄弟，那我繼續開會，既然你煩何軍，那我就跟他唱反調就是了。”聽秦山對這邊的情況如此清楚，甚至連會議進行到哪一步都清楚，他不禁再次高看了秦山一眼，聯想到秦山跟朱正峰的關係，以及他用核桃給自己的警告，莊金明立刻下定了決心，並跟秦山表態。他可以不看吳運昌，可以不看張雨晴，甚至可以不看羅旭，但是莊金明覺得應該看看方正平的立場，這個人跟自己類似。既不跟張雨晴一樣，之前就跟秦山同在天陵區共事過。也不像吳運昌，兒子跟秦山是同學，本身就是縣政府一把.手，有著跟董萬春抗衡的資本。更不像羅旭，跟秦山一樣本身都是從紀委出來的，方方麵麵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方正平跟秦山牽扯不上任何關係，都是來同春縣之後才有交集的，這一點跟自己完全一樣。方正平的外甥女邵靜依跟市委書記朱正峰的夫人李曉涵走得挺近，自己的老婆孔凡萍也跟李曉涵一起吃過飯，有過交集，這一點也有些相似。方正平是縣委的二把手，而自己是縣政府的二把手，這一點也非常接近。方正平為什麼那麼堅定地跟著張雨晴走，毫不猶豫地站在秦山這邊，是他知道的信息比我多一些？還是他看事情比我更準？莊金明雖然從來沒有表達過，但他對方正平這個人還是挺佩服的，秦山給他發了這條信息，很明顯是在最後一次讓他表態。結合其他常委尤其是方正平的選擇，莊金明決定重新站回到秦山的陣營，將功折罪！“……各位領導，以上就是組織部對張誌年同誌的考核結果和推薦理由，請各位領導醞釀！”此時，何軍已經結束了對張誌年的介紹，將要進行常委陳述意見的環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