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措辭後，肖振東撥通了朱正峰的電話。“朱書記您好，向您彙報一下！”“說！”電話另一邊，朱正峰簡單地說了一個字。肖振東立即按照之前想好的腹稿道：“接到您的指示後，我立即聯係到執行任務的警官，了解到，追逐的目標是區紀委的秦山，起因是要求他配合調查市紀委李冰等三人被打事件，幸好朱書記提醒得非常及時，萬幸的是，除了對秦山的兩片汽車玻璃造成損壞外，並沒有出現人身傷害。”“目前，我已經讓現場人員原地待命，我向您彙報完之後，我馬上趕去現場，親自趕去處理，請朱書記指示！”朱正峰立刻說道：“這次事件備受社會關注，影響極大，就在剛剛，我接到本事件的有關反饋，並看到了第一手資料，並不排除本次行動中，公安局及紀委方麵存在過錯行為，請公安局高度重視，公正調查，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秉公處理，涉及到對人民群眾造成重大財產損失的，一定要照價賠償，維護政府公信力！”“還有，如果不是確定被調查人確實違法犯罪，一定不要擴大事態，對調查人造成負麵影響，增加警方糾錯成本。”“是，堅決按照朱書記指示辦理！”聽朱正峰說完，肖振東立刻回道。朱正峰又強調了一句：“不是按照我的指示辦，是按照程序辦，依據法律辦，尊重事實辦。”說完，朱正峰掛斷了電話。肖振東默默地點燃了煙，播放跟朱正峰的剛才通話的錄音，一句句分析朱正峰所要表達的意圖。聽完兩遍之後，他基本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可以斷定，在朱正峰打第一遍電話的時候，他就知道被追的是秦山。市委書記怎麼會為一個小小的秦山專門給他打電話呢？肖振東立刻就想到了市委秘書長樊崇成，隻能是樊崇成找到朱正峰頭上了，樊範崇成作為市委的秘書長，他與市委書記之間的關係非常微妙。當時樊崇成給他打電話，詢問案件情況，其實就是給秦山求情，當時肖振東已經接受了梁軍的請托。他跟樊崇成是這樣回複的，他說這件事情市紀委高度重視，並由於坤副書記親自跟蹤督辦，並不是公安局單獨辦案，他這邊的可操作性很小，需要樊崇成跟紀委那邊也打好招呼，他這邊肯定儘最大努力維護秦山。話是這樣說的，雖然說得漂亮，但都是官場的老油條，肖振東知道樊崇成肯定明白涉及到梁軍的問題，公安局不可能維護秦山。如此一來，樊崇成為了救秦山必然去找朱正峰。至於樊青霞與秦山離婚的事情，肖振東自然而然覺得這是演的一出戲，樊崇成與秦山的關係人儘皆知，如果一力提拔秦山，必然遭到詬病。所以，假離婚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以掩人耳目，等秦山提起來之後再複婚，到時木已成舟，誰還能說什麼？法律也沒規定人家不許複婚！而且，肖振東了解到，秦山與樊青霞離婚之後，兩人依然在一起同住，那跟沒離婚有什麼區彆？這就更加驗證了他的猜測！朱正峰在電話裡說，並不排除本次行動中，公安局及紀委方麵存在過錯行為，其實已經給這件事定性了。儘管怎麼看都不是在定性。至於什麼請公安局高度重視，公正調查，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秉公處理之類的話，就是官話，在扯淡。而涉及到對人民群眾造成重大財產損失的，一定要照價賠償這句話，肖振東琢磨的時間最長。怎麼界定重大財產損失？打壞兩塊汽車玻璃，玻璃本身肯定不算是重大財產，汽車才算。那麼，朱正峰所說的，照價賠償的，是照價賠償玻璃還是賠償汽車呢？琢磨來，琢磨去，肖振東覺得朱正峰的意思是讓賠償汽車，隻是不知道他開的什麼車？想明白這些之後，肖振東立刻招呼司機，帶了幾名警察，開了兩輛警車趕往現場。就在朱正峰跟肖振東通完電話之後，正在車裡刪除有關資料的秦山接到朱正峰打來的電話。“您好！”看了一眼車外兩三米位置的幾名警察，秦山並沒有直接稱呼“朱書記”，而是很簡單地打了個招呼。“說話方便嗎？”朱正峰問道。秦山小聲回道：“不是很方便，我在車裡，外邊有警察。”“你下車接聽，他們不敢為難你的。”朱正峰說道。“好！”秦山應了一聲，邊打著電話，邊推開車門下車。幾名警察見狀，立刻圍了上來，秦山朝他們一指：“彆跟著我，我也不跑，打個電話而已，魏大光，我打個電話可以不？”魏大光距離他稍遠些，聽到秦山喊他，他憋著心裡的氣，朝那幾名警察做了個畫圈的手勢。那幾名警察立刻會意，當即四下裡散開，遠遠地形成個包圍圈，防止秦山逃跑。秦山看看身邊沒人了，立刻小聲說道：“朱書記，現在方便了，您說。”朱正峰道：“我給公安局長肖振東打了電話，他會過來親自處理，你提供的那些證據可以給他看，肯定沒事的。”“另外，不要泄露跟我的關係，不然彆人知道了，我就沒法再替你說話，至於後續車輛賠償的問題，你可以跟公安局提出你的訴求，有什麼事情再跟我聯係。”掛斷電話，秦山心裡徹底有底了。他又一次意識到權力的重要，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對待方式。有些時候，社會也好，官場也好，總之人世間很多事情，都在遵循著殘酷的叢林法則。他又開始站在陽光裡，刪除電話裡必須要刪除的那些文件，大不了這件事情過去之後，弄一個新電話，重新複製進去。等了大約半個小時，肖振東終於趕到了現場。“肖局！”魏大光跑過去開車門，肖振東下車之後，立即板起了臉孔：“你們是怎麼辦事的？怎麼弄到了這樣不可收拾的地步？”“是，是，肖局，對不起，是我們辦事不力，還要勞動您親自過來。”魏大光此時表現得極為謙恭，急忙自我檢討，並主動承擔下了責任。肖振東沒再多說彆的，看了一眼被損壞的車輛，還好，是邁騰，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秦山在市紀委上班，肖振東見過，也就是能對上號的程度。他走到秦山身邊很正式地說道：“秦山同誌，我來晚了，以至於發生重大誤會。接下來這件事情，我親自處理，也請你儘可能配合警方。”秦山點點頭，看了一眼魏大光：“肖局長，我一直很配合警方，但是魏大光偏幫李冰，要強搶我的手機，才導致如此狀況。”肖振東微笑道：“如果警務人員違反程序，公安局肯定會處理的，現在最主要是調查清楚你的事情，也好還你一個清白。這樣吧，考慮到現在還是調查階段，帶你去公安局會對你造成不好的影響，咱們還是回到你單位，你把自證的證據提交上來，我看看。”之所以，提議帶秦山回區紀委，肖振東也是琢磨朱正峰所說的那句話——如果不是確定被調查人確實違法犯罪，一定不要擴大事態，對被調查人造成負麵影響，增加警方糾錯成本。肖振東理解的意思，就是不要帶回公安局。“好，我不相信魏大光那個混蛋，但我相信肖局長，相信肖局長一定能夠秉公執法，還我一個公道的。”秦山當即點頭。“那你看……你是開車走呢？還是坐我們警車呢？”肖振東有些意外秦山說話這麼衝，他看了一眼秦山，又看了一眼那輛碎了玻璃的邁騰，沒有理會他罵魏大光的那句話，開始征詢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