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的軌跡,除了如今長安城外,還沒有影響到太遠。薛延陀的真珠可汗,準備了十萬牲畜的迎親隊伍,遇到了大的暴風雪。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長安。薛延陀的使者也跟了趕到長安,想要求李世民諒解。李世民以薛延陀聘禮不足、誠意不夠為由,拒絕了和薛延陀的聯姻。東宮。剛從講武堂回來的李承乾,就聽到了這個消息。緊接著的是高陽公主來訪。“大兄,你真是太厲害了,是不是早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啊。”“早朝的時候,聽說薛延陀的使者苦苦哀求,但是父皇堅決不同意。”“這下好了,新興終於不需要嫁到薛延陀去了。”高陽眼睛都笑成了月牙。雖說大唐和親的公主,在外邊一般會享有很高的政治地位。比如宗室女文成公主,吐蕃的鬆讚乾布都為她打造在山巔上打造宮殿。然而這隻是對生活不如意的宗室女來說。本身隻是庶女,能有這樣的發展,當然是求之不得。可新興公主就不同了,這可是皇帝的親生女兒,即便是嫁的再差,也不是大唐外的那些小國能與之相比的。小國野蠻,粗魯,連個交流詩詞的人都找不到,而且地處貧瘠,哪裡有長安好。門閥時代,講究的是個門當戶對,即便是皇室也不能免俗。難道長安的榮華富貴,長安公子哥的溫文爾雅,還比上那野外的蠻子。有皇帝這個靠山,宗室庇佑,在長安生活的公主,彆說有多如意了。“其實這並非是我的功勞,當初父皇本來就有所準備。”“不然也不會讓那真珠可汗,在這寒冷冬季,送上萬頭牲畜當聘禮了。”李承乾笑著說道。這裡年後正月,便是高陽公主跟房遺愛成婚的時候。如今高陽公主也算是自己人了,這些事情,就沒必要說瞞著。高陽卻不這麼想:“大兄謙虛了,要不是大兄跟父皇說了此事,恐怕即使是真珠可汗丟失了部分聘禮,父皇也會讓他補足,然後把新興嫁過去。”“我可是聽朝堂的消息說了,在這次的聘禮裡,可是有整整四萬匹駿馬。”“新興本就不得父皇寵愛,單單這四萬匹駿馬,恐怕都願意了。”“說到底,還是因為大兄你的關係,父皇才會拒絕。”高陽也不是什麼傻白甜,自然知曉四萬匹駿馬意味著什麼。薛延陀那邊的使者,是請求再給他們一些時間,從薛延陀調集駿馬。並且願意再多送上一萬駿馬為聘禮作為賠罪。足足五萬匹駿馬,朝堂群臣都心動了,這可是能大大的加強大唐軍隊實力,至少能增加一萬五的大唐鐵騎。然而李世民還是堅持拒絕。“算了,隨你怎麼想吧。”“反正情況我都跟你說了。”李承乾也懶得在這方麵跟高陽糾結。高陽卻是拉著李承乾的衣袖撒嬌道:“大兄,俗話說得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都已經幫了新興這麼大的忙了。”“要不再幫她一點小忙,可以嗎,求求大兄了。”李承乾這才知道,原來夾子音在唐朝就已經有了。拍開高陽拉著衣袖的手,無奈道:“還有什麼事,你說便是了。”高陽笑嘻嘻的道:“就知道大兄對我最好了。”“新興不是已經到了出閣的年紀嗎,我聽著消息,父皇的意思是早些把新興給嫁了,也免得那薛延陀的真珠可汗還惦記著。”李承乾眉頭一挑道:“所以,新興是已經有意中人了。”“難怪當初父皇說讓新興去和親,你這般著急,都跑到太極宮去攔我車架。”“說吧,是哪家的郎君,把咱們十五妹的心,給瞧瞧的偷走了。”聽到這話,高陽就知道大兄基本上答應了。“是長孫家的郎君,長孫曦。”“去年春遊的時候,兩人對上了眼,後來一直書信往來,新興早已經是芳心暗許了。”李承乾聞言笑道:“書信往來,怕是高陽你,便是他們傳遞書信之人吧。”高陽眼睛都笑成了月牙,道:“什麼都瞞不過大兄。”李承乾假裝遲疑:“可這長孫曦配十五妹,還是差了不少啊。”長孫曦雖然是長孫世家,但隻是薛國公長孫順德的侄子。父親長孫敬道也不過是左親衛隊正。跟長孫皇後、長孫無忌是從兄弟。算是長孫家庶出支脈。按照正常的情況,皇帝的女兒,一般很少嫁給世家庶出,至少也是嫡出的次子。“所以才要大兄再次幫忙呀,好不好嘛,大兄。”高陽又開始拉著李承乾的手臂撒嬌起來。李承乾無奈道:“好好好,你先放開,我都要被你搖暈了。”“嘻嘻,大兄這是答應了。”“應了,待我見了父皇,便跟說此事吧。”高陽直接就走到太子四輪車後,說道:“事不宜遲,就一會的功夫,為免夜長夢多,大兄還是現在就去吧。”“要是遲了,說不定父皇都物色好人選了,那就麻煩了。”說完,高陽就準備推著太子四輪車,往太極宮去。然而,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了,才給推了幾米遠,就已經氣喘籲籲,累得沒了力氣。這可是全實木打造,除了多了四個輪子後,跟後世的實木沙發差不多了,重達幾百斤。“哈哈哈哈.”李承乾不由捧腹大笑起來。“大兄欺負我”“我怎麼欺負你了,不是你自己上手推的嗎。”“我看他推著輕鬆,誰想到這麼重。”李承乾道:“好了,我答應你便是。”陳雲超這才上前推車。高陽看向陳雲超推四輪車的手,這才發現陳雲超力氣很大。一時間,臉上竟然多出了幾抹紅暈。不過因為剛才使了力氣,所以不太明顯。——興寧坊,大長公主府。昨日李治從延康坊魏王府回來後,天色已晚,自然就在這裡住下了。冬日天黑得早,同安大長公主年紀大了,很早就睡了,一直到今早。李治才把昨天跟太子還有魏王的見麵情況,跟姑奶奶做個彙報。對於現在的李治來說,姑奶奶跟李勣,就是他在長安城最大的依靠。“看來青雀奪嫡的心思,已然是昭然若揭了,這般拉攏你,真是半點顧忌都沒了。”“陛下明知此乃霍亂根源,依舊是我行我素,當真是昏了頭。”“倒是太子,卻是讓老身有幾分刮目相看。”“簡單一招,便震懾了你,再以石炭之事一石二鳥,這般手段,當真可怖。”同安大長公主語氣有些感歎。他跟太子李承乾接觸不多,聽到的消息,多數是之前的一些風言風語。對太子的印象,是荒唐,奢靡,私德敗壞。最近才有太子武藝出眾,卻在聲勢上一直被魏王壓著。直到今天聽稚奴一說,就發現太子城府竟如此之深。李治疑惑道:“姑奶奶,大兄開采石炭,是造福百姓的好事,怎的就一石二鳥了。”同安大長公主笑嗬嗬的說道:“這石,便是石炭,你稚奴跟青雀,不就是那兩隻鳥,倒還挺形象。”“太子先前敲打你說的那番話,是讓你知道,他在這長安的勢力,讓你畏懼他。”“開采石炭是造福百姓不錯,可他太子真要去晉州做這事,你雖是晉王,還能有所阻攔不成?”“早不開采,晚不開采,偏偏是等你去見他,才說這事。”“是以開采之事不過是掩人耳目,太子要做的,是以開采之事,令你跟魏王之間生出間隙,不得信任。”“如此,你跟魏王連無法真心聯合起來對抗他,太子這一手合縱連橫,當真是深得他祖父之精妙啊。”李治雖早熟,但畢竟才十四五歲的年紀,見識少,還沒完全成長起來,哪裡見識過這等算計。昨天給他的初印象,就是魏王很虛偽,拉著他對付太子。太子則讓他覺得很強勢,勢力恐怖,卻又覺得太子很好,造福百姓的事情還拉著他一起,內心甚至感覺到幾分親切。直到今天聽姑奶奶這麼一解析,才發現太子算計竟有這般深度,當真駭人。“姑奶奶,這我該如何應對。”李治有些慌了,完全沒了頭緒。同安大長公主沉吟道:“魏王不可能贏過太子,即便是你跟魏王真心合作,也不能真的就對付得了。”“有這般城府,已經不是你們能對付的了。”說到這裡,同安大長公主微微一頓。她知道,真正跟太子對弈的人,是陛下。不過這話,就沒必要跟稚奴說了。“這般也是好事,本來你也未打算真的去跟青雀聯合在一起。”“往後魏王叫你,你便去,但不可參與。”“太子開采石炭的事,則是要儘力配合,畢竟是為國為民的好事。”“除此之外,多注意言行分寸即可。”“魏王多的是世家支持,謀士幕僚都不缺,他需要的隻是你的名義罷了,不會真要你去跟他合謀要事。”李治輕鬆不少,躬身道:“謝姑奶奶闡明厲害,指點迷津,不然稚奴還要被蒙在鼓裡。”“如今得姑奶奶撥開雲霧,才得見明月,也曉得了往後該如何行事。”李治真的很慶幸,茂師李勣讓自己來尋求姑奶奶的幫助。否則當了棋子都不自知。不過從姑奶奶的話裡,李治也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魏王是鬥不過太子的。——魏王真的鬥不過太子嗎,房玄齡並不覺得。務本坊,房府門口。一匹快馬奔馳而來,來人翻身下馬。門衛上前喊了一句張管家,幫著牽馬。張管家問道:“家主在嗎。”“在。”張管家進了府,很快在正廳見到了家主,還有長公子。“拜見家主,長公子。”在唐朝,公子不是隨便都能喊的,隻有公侯之子才能叫公子。貞觀十一年,房玄齡被冊封為梁國公,房遺直便可稱公子。房玄齡道:“阿七回來了,這一路可是辛苦。”張管家躬身道:“為家主效犬馬之勞,不苦。”說罷,便從行囊中掏出一封信來,遞給家主。“這是權長史寫給家主的信。”旁邊房遺直上前接過,而後交給父親。房玄齡點點頭,拆開信封開始查看起來。早在先前,太子暴出非自身謀反,而是齊王謀反之事後,房玄齡就覺得其中另有蹊蹺。於是以人情讓孫伏伽詢問陰弘智謀反詳細。得知陰弘智跟紇乾承基很早就有了聯係,便篤定了心中猜測。紇乾承基是太子心腹衛士,陰弘智謀反密謀,是否跟太子說過?如果說過,那就是太子一直在利用陰弘智跟齊王,甚至是算計他們作為自己謀反的遮掩。即便是沒說過,太子肯定也早就知曉了,於是將計就計。要是太子真沒有謀反的心思,那為什麼不在知曉齊王有謀反之事後,第一時間稟告陛下。房玄齡斷定,這裡頭必然有蹊蹺,絕非表麵上看去那麼簡單。為了印證心中猜想,也為了更好的了解始末。半個多月前,他就讓府中管家張阿七,前往齊州見齊王府長史權萬紀。房玄齡很權萬紀看似接觸不多,但很少有人知道。當年房玄齡十八歲時本州舉進士,跟權萬紀的父親,隋朝匡州刺史權琢玠相熟。後來為秦王幕府收羅人才,曾拉攏過權琢玠,隻是權琢玠謹慎老實,不敢參與,但這沒有傷了情分。此後權萬紀為陛下效力,房玄齡也是暗中出了力的。“父親,權長史如何說。”旁邊房遺直看到父親微微皺眉,不由開口問道。房玄齡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行屏退左右,這才道:“陰弘智確實拉攏過權長史,但權長史並不知其謀反的情況。”房遺直聞言道:“這般說來,太子或未參與這其中。”房玄齡微微搖頭:“太子既然算計在內,自然不會親自出麵,我讓阿七跟權長史說了,讓他去找尋齊王跟紇乾承基通信的書信。”“齊王回長安來得匆忙,那些書信應該還藏在齊王府中。”“過些時候,等謀反案子定下,陛下應該會召權長史回長安,屆時再一並帶過來。”房遺直思索了會,問道:“父親當真已經決定了,相助魏王嗎。”房玄齡聽到這話,臉上也有些遲疑猶豫。良久才歎道:“我總是要給你們找些自保的法子,原本雖有陛下授意,可到了如今,以太子的秉性,或是不太可能全身而退了。”“隻要能找到太子謀反的證據,對於我等而言,才算是進可攻,退可守。”房玄齡很清楚,就如今的長安局勢,魏王能夠奪嫡的可能性,連半成都沒有。但唯獨有一事,能讓魏王反敗為勝,那就是太子謀反。隻要能夠確定太子謀反的證據,即便太子再是正統,陛下再是喜愛,這太子位也隻能是廢掉了。也隻有這樣,魏王才能真正的奪嫡成功。隻是到現在,即便房玄齡已經在著手布局,尋找證據,甚至是偽造證據。但在他的心裡,還是沒有真正的下定決心。目前的這些安排,便是連魏王都不知曉,皆是在暗中進行。事以密成,當初賀蘭楚石那邊,就是魏王壞了事。即便真的決定幫助魏王扳倒太子,房玄齡也沒打算告訴魏王太多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