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內率陳雲超推著李承乾返回。
想起剛才在兩儀殿內的爭執,李承乾微微搖頭。
李世民是皇帝,聖人,但他不是真的聖人,不可能對所有的事務都非常清晰透徹。
大唐的科舉製度,雖然在隋朝的基礎上有一定的改良創新,但實際上還是有很多漏洞。
比如這州府舉薦的懲處。
李世民或許沒想到,因為已經習慣了,但朝堂這麼多臣子們,他們也沒想到這裡頭的弊端嗎。
不,恰恰相反,知道這個弊端的人很多,但他們不說。
不說,自然是為了自身的利益,甚至是各大世家大族的默契。
門閥士族的出現,主要是人才選拔機製的巨大漏洞,如果打破用人製度,不再舉孝廉推薦,才能動搖士族門閥的根基。
隋朝創立科舉製的目的,就是為了繞開世家門閥對朝廷的壟斷,從底層士族,寒門取士。
隋朝雖滅,但他對門閥的衝擊是很大的,至少就現在的唐朝來說,門閥已經無法形成絕對優勢。
已經過了一家一姓,就可以改朝換代,廢立皇帝的時代。
但不可否認,世家門閥在唐初仍然占據很大優勢。
隻是一招投行卷,就把選官的權力牢牢的控製在世家門閥的手裡。
唐朝的科舉閱卷是開放式的,閱卷官可以看到每個考生的姓名。
所謂行卷,就是科舉考試之前,是把以前的作品送給權貴重臣、社會名流。
有了名聲,考官看到這個名字才會知道是誰,就能加分。
所以誰能及第,誰該落榜,這就一目了然了。
比如第一任狀元孫伏伽,他是寒門士族嗎?
不,他可是洛陽孫氏,雖比不上五姓七望,但也是正兒八經的豪族。
李世民不想廢除行卷,糊名考嗎。
不是不想,隻是辦不到而已,這也是臣權跟皇權相互之間的妥協。
亦是跟世家門閥的妥協。
“殿下今日,真是威風。”
陳雲超忍不住開口道,語氣有些激動。
現在的他,都快成為李承乾的小迷弟了。
兩石硬弓啊,尋常陳雲超都是用來練臂力,但太子卻能用來殺敵。
這就好比後世舉重選手,看到有人在拿杠鈴當花槍耍。
尤其是百步開外的箭術,更是神乎其神。
李承乾現在都可以很裝逼的來一句。
你不射箭,見我如井蛙觀月。你若射箭,見我如蜉蝣見青天。
“行了,彆吹捧了,孤知曉孤有多威風。”
“是,殿下。”
李承乾對拿著弓的文忠吩咐道:“安排下去,精鋼為箭頭,吉金為箭身,造三十支上好的箭矢來,配孤這巨闕天弓。”
文內侍恭聲道:“是,殿下。”
展現出超越常人的武藝後,旁人憑空要多出三敬畏。
三十支箭矢對於李承乾來說也是夠用了。
這裡頭有一支,大概是要留給魏王的。
好歹是親弟弟,自然要留幾分體麵。
“可惜了。”
李承乾突然感歎了一聲。
這巨闕天弓估摸著殺太子有加成,可惜青雀不是太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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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萬年縣,永寧坊。
蘇府。
天色漸晚,這裡依舊是燈火通明。
宵禁的規矩,那是對普通百姓,品級稍高些的官員,就不在乎這麼多了。
“定方啊,武邑蘇氏跟武功蘇氏,這些年雖來往不多,但究其根源,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來。”
“前燕那公,也是我所敬佩之人,如今你我二人都在朝堂,往後更是應該多多來往才是。”
蘇亶興致勃勃的說道。
如今他已為大理寺少卿,自身品級截然不同。
最主要的是,他已是太子心腹。
太子丈人,可不是心腹嗎。
如今還沒有燒尾宴,那是武周時候的事了,但品級晉升,自然也要舉辦宴席。
趁此機會,蘇亶便把蘇氏家族中的蘇定方請來。
貞觀四年,蘇定方隨李靖北伐東突厥,於夜襲陰山一役中,率兩百名騎兵先登陷陣,攻破頡利可汗牙帳,為擊滅東突厥立下大功。
以功授左武候中郎將。
蘇亶的大理寺少卿從四品上,蘇定方的左武候中郎將是正四品下,還比蘇亶要高一級。
不過在實權上,反而是大理寺少卿權力更大。
“蘇少卿說得是,以後還請蘇少卿多多關照。”蘇定方舉起酒杯一飲而儘。
蘇亶感覺氣氛也烘托得差不多了,低聲道:“不知道定方對於太子,如何看?”
蘇定方微微皺眉:“蘇少卿這是何意。”
他不是很想參與到太子這裡頭來。
當然,最主要的是,對於太子,蘇定方有些看不上。
蘇亶直接說道:“如若定方願意效忠太子,蘇某定然為定方引薦。”
“定方這等人才,太子定然會極為重視,隻要....”
蘇定方沒等蘇亶說完,直接就站了起來。
抱拳作揖道:“今日感謝蘇少卿款待,隻是在下不勝酒力,便就先行告退了。”
蘇定方說完,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留戀。
蘇亶看著蘇定方離開的背影微微歎息。
這是他好不容易在軍中尋覓到的對象,兩人還同為蘇氏之後,若能為太子效力多好。
可惜太子前些日子的荒唐事流傳開來,以至於名聲儘毀,軍伍之中,尤為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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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初,東宮正殿。
中郎將蘇琛稟告:“殿下,不良帥紀昭已在殿外等候。”
“讓他進來吧。”
“是,殿下。”
不多時,紀昭走進大殿,磕首以大禮參拜。
“萬年縣不良帥紀昭,拜見太子殿下。”
不良帥聽著威風,實際也就個捕頭級彆,跟白身差不多。
“起來吧。”
“謝殿下。”
李承乾笑道:“聽孤中郎將說起,你很是有些本事。”
紀昭恭聲道:“在殿下麵前,不值一提。”
“孤現在有件事,需要人去做。”
“請殿下吩咐。”
李承乾緩緩道:“孤需要你去營州,潛入新羅,探明如今新羅,高麗,百濟狀況。”
“最好是能帶一些新羅使臣來到長安。”
“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孤的意思。”
紀昭整個人都僵住了,他沒想到,第一次麵見太子,就被許以如此大事,以至於半晌都沒能開口。
李承乾也不急。
殿內安靜得可怕,紀昭呼吸都有些加重了。
他知道,自己正在麵臨人生命運中的巨大抉擇。
可是,他有得選嗎。
良久,紀昭抱拳作揖:“謹遵殿下吩咐。”
李承乾聞言,道:“若你能成此事,歸來之際,孤授你東宮親勳翊衛校尉之職,賞錢兩萬,田百畝。”
“此番行走,允你持孤太子令,非萬不得已,不得使用。”
紀昭呼吸加粗,隻感覺一股熱氣直衝腦門,當下磕首:“紀昭定不辜負殿下期望。”
從白身到正六品上的親勳翊衛校尉,用一步登天形容不足為過。
這也是李承乾能給出的最高官職了,再高就要陛下任命蓋印。
“下去吧,明日一早,帶上你的心腹兄弟,儘快出發。”
“孤最多給你三十日,若完不成,便帶著盤纏尋個地方討生活去吧,也不必回長安了。”
紀昭感覺到了壓力,但一想到校尉的官職,頓時就充滿了乾勁。
“是,殿下。”
李承乾想要兵權,但籠絡將領這等手法過於低端,而且也不穩妥。
最好的辦法,自是效仿當年李世民。
所以,他需要一場戰爭。
高麗,便是最好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