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來了。”
“坐吧。”
薑含影把板凳一拉,在越青風對麵施施然落座。
跟過來的越灼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嘴巴張開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三爺爺和姐姐齊齊扭頭看過來。
“呃,那你們聊,我走?”
越青風:“去吧。”
薑含影:“懂事。”
越灼摸摸鼻子頂著滿頭問號抬腳先進了屋。
越青風看了眼自從薑含影坐到這邊來後,周圍就再沒有爭先恐後飛過來愣頭愣腦往燈罩上撞的小飛蟲,也就順手把自製的驅蟲香給滅了。
這小東西做起來也不容易,能省一點是一點。
很快廊下就響起不緊不慢地泡茶聲。
薑含影本來是想過來就直接開口問,得到答案就乾脆利落回去睡覺,但這會看著眼前這老爺子行雲流水地泡起茶,一舉一動自有其中韻味的過程,也就安靜地看了下去。
直到一隻造型古樸的茶杯遞到麵前。
她頓了頓,伸手接過,放到鼻端聞了聞。
自從上次為了送長輩禮物專程去買了一趟茶葉,她自覺也算是會品茶的人了。
茶香清淡,清品一口,回味悠長。
真不錯!
她可是眼睜睜看著這老爺子是從一個玻璃罐頭瓶子裡倒出來的茶葉,看茶葉黑乎乎的也不像是什麼好茶,沒想到泡出來一點都不比她之前買的那些茶差。
越青風也不急著開口,看薑含影小口小口把杯子裡的茶啜飲乾淨,還很自覺地自覺拿起一旁的茶壺給自己滿上後,才笑著開口:“這一天玩得怎麼樣?”
“挺好,”薑含影點點頭,實事求是,“吃得好風景好,嗯,人也挺好。”
越青風聽得臉上笑意加深,“你喜歡這裡就好。”
薑含影放下再次喝光的茶杯接著又倒一杯,看過去,“就是還有點好奇。”
“嗯,你說。”
“您不是會算命,現在也沒彆人在場了,給我也算算?”
越青風對上薑含影看過來的眼睛,此刻的天幕之上明月高懸,銀輝傾瀉人間,也給坐在他眼前的人披上了一層月色輕紗,月輝儘數落入眼底。
但折射出來的卻是能劃破一切的強韌鋒芒。
“好。”
薑含影頓時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你就是你自己。”
“嗯?”
這話要換其他任何一個人來聽,都隻會覺得是句廢話。
我不是我自己還能是誰!
但聽在薑含影耳朵裡就大不一樣了,她眯了眯眼,“你確定?”
“確定,所以你的命,我算不了,也不能算。”
這一句理解起來就很簡單了。
聯係上一句,若是這具身體原原本本就是她自己的,那她的命就確實不在能掐算的範疇裡。
“那,她呢?”
在這之前,她自己可是一直都堅定認為,她是繼承的這個世界薑含影的身體,身世,乃至記憶。
要是從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一直都是她自己,那這個世界上原本的薑含影呢?她又為什麼能繼承對方的一切?
越青風垂眸抿了口自己跟前的茶水,看向茶杯裡正輕輕蕩漾的月亮倒影。
薑含影也跟著看向自己麵前還沒來得及喝的茶水,等看到茶水中倒影出來的模糊影子,一道明光掠過腦海。
影子麼?
“誰乾的?”
越青風這次什麼都沒說,隻抬頭看了看天。
薑含影也跟著抬頭看過去,最後落到今晚又圓又大的月亮上。
從這個距離看,月亮也不是通體都亮堂堂的,照樣跟這世界上的萬事萬物一樣,有明亮處,亦有陰影。
就像她來到這個世界需要一個正大光明存在的理由,那個影子小姑娘就為她提供了這些。
命算到這,薑含影突然感覺有點意興闌珊,也不想再去論個清楚明白了。
哪有什麼絕對清楚明白的事,她才不難為自己。
再次喝完麵前的茶水後,放下杯子乾脆擺擺手,“不算了。第二個問題,鳳隱湖裡到底有什麼?”
“說實話,我不知道。”
“那你還叫我去發現?”薑含影瞪大眼看著對麵那張坦誠的臉,突然間福至心靈,“你該不會打的就是讓我去一探究竟的主意吧?”
畢竟三百米或許還要更深的湖水,好像還真就她能下去。
越青風沒點頭但也沒否認,“看你自己。”
薑含影:“……”
好個壞老頭!
這要是一直沒察覺也就罷了,但既然有了發現,以她的性子,要是不去探探到底是什麼東西,她估計會一直心癢癢。
這是料準了她!
“你在這湖邊生活這麼多年,總不能一點發現都沒有吧?”
“那還是有的。”
“說說看。”
“鳴州境內大大小小的湖泊不少,形成原因也各有不同,鳳隱湖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卻是最深的。但這麼深的湖泊裡,卻從沒死過人。”
“一次都沒有?”
“嗯,從我記事起一次都沒有,我年輕時候還問過一個更年老的長輩,在之前也從沒有淹死人的先例。現在住在鳳隱湖附近的村民從小到大都有個共識,那就是這鳳隱湖裡有什麼存在一直庇佑著大家。這也是當地人自動自發去保護鳳隱湖不受汙染的最大原因。”
“那你覺得確實是這樣嗎?”
“庇護是真的,但應該不是天性善良,而是祂生性愛潔。”
好麼,這是怕人或者什麼淹死在湖裡把水給汙染了嗎?
確實很能站得住腳。
“既然淹不死人,那坐船什麼的怎麼還穿救生衣?”
“雖然淹不死,但萬一不小心掉水裡,溺水的感覺也不好受啊。”
“這倒也是。那要是有人掉水裡溺水了,祂會怎麼做?悄悄把人送到岸邊?”
“村裡的人每年都會去湖裡摘蘆蘆菜,還有偶爾會來這邊旅遊的背包客,每年都有不小心掉湖裡又因為各種原因溺水的,據他們說,當感覺在水裡快到撐不住腦海一片空白的時候,就會出現瞬間的潛力激發,借著這份被激發出來的潛力,往往就能逃出生天。”
薑含影聽完不由點頭,“這做法還挺隱晦。”
也說明那個存在確實藏得夠深,一點也不想把救人做得太明顯,好防止被人類察覺。
不過這麼一來,也就顯得更神秘引人敬畏不敢探究了。
“是啊,要說你是顯,那祂就是隱了。”
“你拿我跟祂比?”
“我隻跟你透露這些,其他人包括被我養大的小灼,都不知道這些。”
“那我謝謝你啊。”
“不客氣。”
薑含影把手裡的茶杯一扣,起身,“不早了,我走了。”
說完轉身就踏著被月光照成亮銀色的石板路朝大門口走去。
越青風坐在輪椅上靜靜目送她離開。
直到聽見從堂屋裡傳來的腳步聲才回頭看過去。
“姐姐呢?”
“剛走。”
“啊,我沒來得及去送?”
“用不上你。”
薑含影一個人走在回尋味小築的路上,半道突然腳步一拐,轉向鳳隱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