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歐陽雲照先上去鞠躬打了聲招呼，緊接著才坐到了老太太左手邊最末尾的一張椅子上。
卻說這歐陽家的家主歐陽霞，雖被族內後輩稱為“老祖宗”，但她今年也不過七十八歲，半白的銀發向上梳得一絲不苟，於頭頂盤出個發髻，簡簡單單用一根玉簪將其束起，臉頰由於上了年紀皮肉有些鬆垮下垂，搭配著兩條深邃的法令紋，讓人僅是看到就知道這老太太不好相處，極為嚴肅。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就說一下今天內部會家庭會議的內容，是關於滄海清大大一新生的，他叫做沈周，來自固安，我需要知道關於他的一切信息和情報，雲照，你和他在同一所學校上學，對這孩子有什麼評價？”
聽到家主說出沈周這個名字，歐陽家的第二代長輩們多少有些意外，互相交換著眼神卻沒人敢出聲。
歐陽雲照坐在最末尾的一張紅木椅上，腰背挺得筆直，屁股隻是沾了個邊兒，聽到家主問話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回答道：
“奶奶，我之前就有注意這個沈周，今天早上還和他有了一次近距離的交流，這個少年給我的感覺是看不透，他雖然表麵玩世不恭，似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窮學生，但實際據我觀察，他在下午經常往校外跑，在沒人的地方會使用手機，出入也都是打出租車，這絕對不是一個窮學生該有的表現，另外他非常善於偽裝，對了，今天圖書館的鄭老還把菜園子的鑰匙交給他保管。”
歐陽雲照說完，現場的其他三代子弟們忍不住竊竊私語，卻被坐在上手的老太太一身輕咳全部壓製了回去。
“善於偽裝？這倒是出乎我的預料，他爸沈大勇就是個老實疙瘩，一輩子圍著媳婦轉，沒出息，卻沒想到生了個城府深沉的兒子，這算是無師自通呢，還是繼承了他那死鬼爺爺？”
歐陽雲照聽自己奶奶在上麵說出一些他不知道的家族秘辛，既不敢問，也不敢隨意接話，這都是老一輩的私事，他們小輩兒也不方便打聽。
不過歐陽雲照還是從自己母親那裡得到了一些消息，現任的歐陽家主歐陽霞，就是上麵坐著的這個惡老太太，她的第一任丈夫就姓沈。
而且歐陽雲照記得大伯之前好像也是姓沈，是之後才隨了母親姓歐陽。
照這麼猜測，老太太又對那個沈周很感興趣，對沈家的事這麼了解，並不難猜出他歐陽雲照和沈周，恐怕還沾著親帶著故呢，隻是不知為什麼後來兩家之間再沒聯係過。
那麵相嚴肅古板，極為不好接近的老太太，在上麵自說自話，而他的子女和孫子輩們卻隻敢低著頭在那裡聽，可見從小到大家教之嚴，已經讓這些家族的子弟內心裡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家主在說話的時候若非提問，任何人都不得插話喧嘩。
老太太說完，似乎想到了什麼令她不快的事，嘴角撇的更向下，使她的法令紋顯得更為深邃，似乎兩條望不到底的深淵。
“雲照，想辦法接近那個沈周，最好能跟他交上朋友，六兒媳婦，派人打聽一下那孩子到底在外麵做什麼，還有他們家的祖宅也給我看緊了，就算他不賣給我也不能賣給彆人，另外上次那件事讓沈大勇和沈周遭了一次牢獄之災，也算是我這老婆子失策，險些害了他們......作為補償，給那沈周漏點好處，但不能明顯，雲照，這件事也交給你去辦。”
“好的媽。”
“是，奶奶。”
老太太口中的“六兒媳婦”，正是歐陽雲照的母親，母子兩個同一時間被老祖宗安排了任務，雖然表麵平靜，但心裡卻歡喜的很，這說明他們六房在老太太眼裡還是相當重要的。
說完了沈周的事，老太太的表情略微放鬆了些，她帶著鴿子蛋般大祖母綠寶石的右手，在紫檀圈椅的扶手上輕輕摩挲了一陣，接著進入了另一個議題。
“老三，上次跟鳳凰社的生意談的怎麼樣？那龐會不是要和我歐陽家聯姻嗎？你告訴他，想要和我們歐陽家聯姻，就要拿出點實力來，如果他能在半年之內賺到十億，我就會從小字輩兒裡選一個姑娘嫁給他龐家，如果不能......就讓他趁早打消了這份心思，另外替我傳句話，賺股市的錢並不是正道，常年在河邊走，難免濕了鞋，勸他還是找一門正經生意好好做下去。”
“好的媽，我一定把您的話一字不差的傳給龐會。”
左手邊第二張紅木椅上，一名頭發已有些花白，身材也有些發福，但卻看上去老成持重頗有威嚴的男子，向前側了側身子應了下來。
老太太說完了兩件事，卻輕輕歎了口氣，目光仿佛穿過天花板，投向了遠方，緊接著便是長達五分鐘的靜默。
在這個過程裡，所有歐陽家的三代、四代子弟沒有一個人敢發出聲音，就那麼默默的坐著，也沒有一個人敢提前離開。
最後，還是坐於老太太左手邊第一個座椅的胖男子腹中嗡鳴，這才將老太太從回憶裡喚了回來。
“怎麼，老二，就數你吃的最胖還餓的最快，對了，我剛剛還想說什麼來著？被你這一咕嚕都給打忘了，行了，今天就先說這麼多吧，之後想起來了再說，告訴廚房開飯，可彆把你這大肚子給餓著了。”
坐在老太太左手第一位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幾乎胖成了一個球，他坐在那把紅木圈椅上，身上的肥肉從椅子四周被擠出，甚至讓人有些擔心他會不會把這椅子給坐塌掉。
“嘿嘿~~媽，我這還不是小時候生那場大病落下的後遺症，怎麼吃都吃不飽，怎麼減都減不掉，唉......也算是咱歐陽家的一個廢柴。”
這歐陽家老二是老太太的第二個兒子，也是他非常寵愛的一位，照老太太的話說，在老二小的時候她沒能照顧好，讓這二兒子生了場大病，自那以後體型就開始橫向發展，長到現在總有三百來斤，行走起臥都成問題，前後做了兩次縮胃手術，也不敢再做，像什麼減肥藥之類的也沒少吃，但卻作用缺缺。
不過老太太也用實際行動彌補了這個患有肥胖症的二兒子，他們二房在歐陽家掌管著珠寶和礦產生意，肥的流油，而老太太說了，隻要她一天不死，這兩處生意就是老二的，誰也搶不走。
既然最疼愛的二兒子五臟廟都開始抗議了，歐陽老太太這才讓家人們都去吃飯。
歐陽雲照在母親的眼神示意下，快速跑到老太太身邊，攙扶她起身。
雖然歐陽老太還沒有到行路困難的年紀，可小字輩兒的孝心她也不忍拒絕，便攥著前者的手道：“雲照啊，滄海清大可是咱們夏國最好的高等學府，你又被鄭老看中，一定要努力學習，將來的成就肯定不會比你爹差。”
歐陽雲照謙虛道：“是，奶奶，我一定會用心學習的，不過我比我爸還是要差一些。”
“差什麼？依我看你現在就比他強了，對了，你在學校多照看著點兒那個沈周，他爸從小也沒給過他什麼好的生活，是個愚鈍的老實疙瘩，卻死攥著那老宅子不肯賣，你接近沈周和他交朋友，在時機成熟時試著把話題往他老家的房子上引。”
“好的奶奶，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