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竺這時也聽見腳步聲,抬抬頭看妹妹壓著燈,更靠近
些地麵,他拽起她道:“太假,晚上聽見動靜,第一反應是探究對方是誰。”
“大哥高明。”沈靈竹也發現自己裝的太過,於是將燈遞給他道:“我們迎迎去,說不定對方以為是去接他們的。”
沈先竺本不想多事,但遠處那兩盞燈朝著自己的方向走的更快。
在他還猶豫不決之際,已經有一人小跑至跟前舉燈照來,且燈推近到眼前晃著他的眼。
沈先竺下意識拉過頭篷的衣襟遮眼,“你這人好生無禮。”
“得罪得罪,我還以為是家裡的小子。”對方邊告罪邊快速退走。
所以沒有發現黑暗中,移出老遠的沈靈竹,她清楚的看到這人的同伴們在大哥遮眼的時侯,也用鬥篷掩著一邊,快速經過他們身邊朝道觀方向走。
她雖然看不清那兩人樣貌,卻看見穿大鬥篷的崴了一下,對身邊提燈的人說:“扶著我。”
“老爺慢些。”提燈之人的規勸沒用。
那聲音,沈靈竹絕對聽到過,她邊回來大哥身側,邊仔細搜尋記憶。
而當沈先竺回過神來,那幾盞的主人早已走遠,他這才明白對方是故意擋自己的視線。
沈靈竹道:“大哥,打個賭,他們是偷偷來見汪縣令的。”
沈先竺頷首,“我們現在回去,八成又撞到一起。
關鍵是知道這對我們也無用。”
“什麼情況下,會讓人半夜偷見縣令呢?
而且是縣衙的四老爺。”所謂四老爺,是如今的人私下對衙門主官的排行。
縣令是縣尊大老爺,縣丞是二老爺,主薄是三老爺,典史就是四老爺。
沈靈竹此刻已經想起,方才那個大鬥篷下的聲音,是她初入縣城時見到的廖典史。
“嗯?你怎麼知道是他?”沈先竺約摸能猜出汪縣令故意住道觀,釣衙門裡的某些人,可沒想真被自己遇到。
沈靈竹:“我聽見他說話了。”
沈先竺略一沉吟,道:“如果是他,我們慢些回去。”
“大哥,他們見麵後一定不會在門房裡說話。”沈靈竹隻要確定自己剛剛看見的是廖典史,就夠了,四老爺投誠新來的大老爺,怎麼看都是要孤立三老爺。
她率先慢步往回走,“或許,我們可以找觀主討杯熱茶吃。”
身後,沈先竺又一次被妹妹牽著鼻子走,總不能讓她摸黑獨個回去。
兩人的速度哪怕再慢,一刻鐘不到也夠他們走入道觀的門。
而觀主果然一個人守在棋盤前,發現他們回來,笑問:“東西可有找到。”
“找到了,有勞道長記掛。”沈先竺說的萬分心虛,所以馬上問能否與他手談一局。
觀主自是歡迎,倒茶後,還將炭盆多加些木炭,並和沈靈竹說:“小沈居士若是瞌睡,可讓沈居士送你回房。”
“不,我一向睡得晚。觀主,剛剛的兩位道友,已經離開?”沈靈竹自是要等一等。
觀主但笑不語,他不想說假話。
沈靈竹也不需要他回答,乖乖坐在炭盆前,翻著架子上的烤黃豆和花生。
也不知是她翻的太投入,還是時間過的太快,她手邊的豆子花生烤著烤完了。
抬頭見大哥和觀主下的過於專心,她也就沒問兩人吃不吃。
稍傾,她聽見外邊有人走來,連忙起身開門,然後與走在最前邊的汪縣令打個正照麵。
沈靈竹揚起笑臉對他,和後邊用鬥篷遮去上半張臉的人扣抱拳,“見過縣尊、典史。”
汪縣令還算淡定,可他身後的廖典史卻渾身僵住:她是怎麼認出自己的。
而房內正下棋的沈先竺,在聽見妹妹說話時,想起身之際被觀主按住手腕,並示意他不要回頭看。
門房外的汪縣令笑著說:“小道友是認錯了,我送送朋友,門幫忙留著。”
“不不不……”鬥篷下的廖典史可沒那麼大麵子讓縣令送他回家。
他抬手讓自己的兩個隨從拉開側門,小心的告辭離開。
汪縣令的師爺插上側門,轉身道:“東翁莫要再等,該歇一歇。”
他卻擺擺手:“開了開了,我還不累。”
沈靈竹見縫插入話:“那縣尊能騰出一點時間,接見我嗎?
我這裡有一份訴狀,還請您看看告得告不得。”
“你是?”汪縣令的記憶裡,並沒見過眼前的小姑娘。
但當沈先竺走來門口時,他認出來:“你是沈五淮的長子?”
沈先竺深揖,然後側身請他進屋:“見過縣尊,此次特奉家父之命,護送妹妹拜訪您。
卻不曾想能在老君觀偶遇。”
“為何不是你出麵?”汪縣令想了一下,沒帶他到自己房間說話,這兩個孩子又不是縣衙的人,舉告也不用偷偷摸摸。
“因為我大哥擔心他進縣衙拜訪您,惹某些人的眼。
畢意真定保州有那麼多眼睛盯著四周。”大哥不好說的話,沈靈竹替他說,現在偶遇挺好的,不用她借用韓先的名義。
話說,這麼久還沒有韓先生的消息,也不知究竟如何。
汪縣令聽完即明白是沈淮有所顧慮,他坐上炕讓兩人也坐在凳子上。
“訴狀何在?”他沒多做客套直奔主題。
沈靈竹點點自己的腦袋,立刻陳述起苗司吏不遵朝廷規製,抄走大伯母的嫁妝。
且這些東西都不曾入縣衙庫房,而是被他私人截留,或送或當。
她邊說,邊從每次出門不離身的斜背包裡,取出一疊證據,上邊有蔡員生的指證,有當票據的複本。
另外裡邊還夾著苗司吏利用身份,從不同人手敲到銀子和貴重物品的單子。
甚至還有幾個快班差役和幫閒的證言。
這些東西,除了蔡員生是她們兄妹埋下的隱線外,剩下的證人證言,都是大伯輾轉找人收集起來的。
娘子的東西不在被之列,沈淮是能找儘量都找回,哪怕會銀錢加倍。
“這裡還有我大伯母的嫁妝單複本,衙門裡應該還留有一份,可以做對照。”沈靈竹又從包裡取出東西。
沈先竺在邊上看的一愣一愣的,片刻後又聽見妹妹在說宋主薄的小舅子,通過苗司吏做局,強占娘鋪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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