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竺拍拍妹妹的肩膀:“主薄九品,縣令七品,除卻開國時,如今不曆磨勘,基本不可能連跳三級到七品縣令。
他最多也就是在當地任八品縣丞,或調往他地任縣丞。”
“我還以為副職可以直接升任。”這涉及到沈靈竹的知識盲區,她決定回頭再找大哥補補課。
沈先竺忍不住又一次糾正她道:“縣丞和主薄是屬官,正常情況下,縣丞可能會接任。
但我們順縣不是上縣,並不常設縣丞一職。”
見小竹子聽完一臉的若有所思,他再次麵向蔡員生,道:“就問你可有聽說過,宋主薄近來有收拾行裝的動作沒?”
蔡員生心道你對很多事門清兒啊,但對上沈靈竹眯眼看自己的目光,他馬上低頭假裝回想一下,並很確定的搖頭:“沒有,我連襟前些天還抱怨說主薄近來特彆勤奮。”
“其他人呢?”沈先竺又問句。
蔡員生一懵:“其他,還有什麼人?”
沈靈竹明白大哥的意思:“教諭,典史,有要調走的嗎?”
“教諭年齡大了要致仕,不過他要年底才走。
典史應該沒有變化,至於六房的掌案司吏,除了被主薄壓下許多事做,彆的照常。”蔡員生的消息也並非都從他的連襟苗司吏那兒獲得。
他所在的老菜館是縣城的老字號,不少人喜歡到那兒吃飯,很多小道消息在酒桌上傳遞最快。
蔡員生為了快些送走這兄妹兩個,把自己所知的縣衙內一切動向,通通告訴他們。
比如教諭喜歡到茶樓聽說書,典史又納了個二八佳人,主薄身邊的仆人不斷往府城跑,每次都抱幾個盒子去。
沈靈竹已經從他的話裡判斷出,宋主薄正在謀求升職的事,但一次次送禮,可見效果並不十分好。
果然,等她和大哥聽到許多八卦離開的路上,大哥給她解釋道:“我們縣窮,在沒什麼官生業績的情況下,宋是不容易在順縣升品的。
他最多隻能跑跑,調去彆的縣做縣丞。”
沈靈竹道:“我希望他可以調走,如此一來他小妾的兄弟,就不敢一直糊弄著用大伯母的鋪麵。”
大哥,新的縣令不是應該提前來交接麼?”
“不一定,有的地方會在縣令調走好幾個月,才有人來履職。
其間,會有縣丞或主薄主理縣務。”沈先竺說完,定睛看著她道:
“你著急知道誰來赴任,是擔心宋防礙我們開食鋪?”
“對,他不必多做什麼,隻在不經意間提一兩句,我們就開不成。”沈靈竹連連歎氣,“我們該早點開的。
讓夏興大哥守著食鋪,也不會節外生肢。
我很擔心舅舅找去的太晚。”
沈先竺也歎了口氣,誰會想到一個事兒疊一個事兒,“操心多長不高,順其自然吧。
待大家洗完香湯,儘快陪二爺爺和七伯到家,老人家因為今年的十月初一沒去上墳,很難受。”
沈靈竹頷首,這時代的人事死如生,很重視祭祀,她道:“要去信爺爺家一趟再走嗎?”
“不想看到族叔族嬸,下次身上無事再去。”沈先竺揉揉太陽穴,他目前不想應付人。
沈靈竹皺眉:“大哥,你是不是連續趕路身體不適。”
她追上大哥這一隊才知道,為了快速通過真定到達保州地界,大哥他們幾乎沒在日夜不停的趕路。
所以她才會在之前一直追不到人。
言罷,她就踮起腳伸手摸大哥的額頭,“彎彎腰……好像有點發熱,走,找大夫去。
怪道讓你一起去香湯池泡澡,你不願意去。”
沈先竺連連保證自己沒生病,但沈靈竹可不敢大意,這是個一場風寒都能要人命的世界。
萬幸醫館的大夫說大哥是連續熬夜缺少睡眠,不發熱。
沈靈竹買了幾副安神的藥,但她沒給大哥熬,相比較來說,她更信師姐。
所以和二爺爺彙合之後,他們就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縣城。
沈靈竹不知道的是,她這邊將將在南薰門出城,東邊的迎暉門就有人出示出任順縣縣令的告身,被城門小吏恭恭敬敬請入縣衙。
她和大哥一行回到北溝村,已經是第二天半下午的申時。
二爺爺並未帶著七伯夫妻先行回家,而是跟沈靈竹一起來到山腳的宅子。
可萬沒想到,二奶奶也帶著大兒媳,在溪邊幫忙。
什麼忙?
沈靈竹掃過溪邊放的好些筐蘿卜以及一堆菘菜,就知是師姐在家做蘿卜乾和酸菜。
眾人見到他們回來,自是關心的打招呼,二奶奶老遠看見兒子平安回來,高興的笑出淚來。
且不提七伯被老娘抓著回家時,將包袱交給沈靈竹他們。
隻道姥姥齊氏聽說她回,立刻丟下手裡的活,跑出大門來拉著她的手就道:“快,跟我進家去洗洗臉,還有先竺和大槐、小樹你們也一起來。
瞧這小臉兒都被風吹成什麼樣子。”
她道:“姥姥,你咋不問問舅舅?”
“他恁大個人,還能丟了不成?
大竹子跟你大伯上山找冬筍,你大伯母還在坐雙月子。”姥姥和她說完,又招呼著其他人一齊進家。
院子裡正好有大灶在燒熱水,九嬸喊著徐奶娘和幫忙擠菜的婦人們,迅速給大家拿臉盆準備洗臉。
實際上除了沈靈竹兄妹沒去泡香湯外,彆個人都在昨天上午洗漱的很徹底很乾淨。
“小竹子。”胡氏穿著厚厚的,並包著頭巾就要出廳堂。
“娘。”沈先竺正要走去正房,被姥姥齊氏一把抓住,“侄媳婦,你彆出門。
錢氏,你拉住人,外邊冷。”
這臨山的溪水邊,夏天或許涼快,但冬天一定是冷,幾個房間的火炕現在都已經開始燒起。
胡氏被錢奶娘勸止在門內張望著,沈靈竹被姥姥拍打去滿身灰土,並以最快的速度洗好臉,就跟隨大哥跑進廳堂。
見大哥撲通跪下給大伯母問安,她猶豫半息也跟著跪下。
“你大哥傻,你也跟你亂學,地上涼死個人。”胡氏笑罵兒子一句矯情時,已經用力拽起沈靈竹。
“大伯母,我……”沈靈竹剛想說話,裡間傳出哇哇的哭聲,她眼見著大伯母飛奔裡間,好容易蘊釀出的喜極而泣頓時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