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自說自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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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如此……”沈淮鬆開地上的少年,慢慢起身向外走:

“三天之內,還請三堂伯將屏風和暗閣裡的印石送還,不然侄兒隻能勞煩廖典史跑一趟。”

幾人被他驟然冰冷的態度鎮住,待人離開,沈德升才咬牙道:“他,這是在給我耍官威?”

“這是正常的反應好不好?千工床上幾麵屏風,是他嶽父生前親手雕刻的遺作。

老三,儘快接弟妹回來吧,否則家裡裹亂,一輩子的老臉就要丟儘。”沈德賢話落,人也出門,兩位族安慰幾句也隨之離開。

沈德升麵紅耳赤數息,轉頭找見抽光毛的雞毛撣子,“沈簡宣,東西弄哪兒了?”

沈簡宣搖頭:“我沒……”

“還嘴硬!”老頭兒甩開膀子就抽,他是相信沈淮的判斷的。

“疼……爹……”

“爹,彆打了。”

“宣哥兒……天老爺呀!”

沈靈竹陪同家人帶走床和箱子時,還能聽見沈簡宣娘倆的哭喊聲。

她背手晃著小腦袋說:“何苦來哉?早道歉哪用打兩頓。”

“小竹子,你來。”前邊牽著一輛車的沈淮回頭喊她。

沈靈竹有幾分遲疑,眼睛向大伯母和師姐看:“大伯,不能再打手心,快變成小蹄膀了。”

“不去。”胡氏一句話打消沈淮的念頭,但他又不想折了麵子,於是道:“大伯就是想看看你手,傷的重不重。

過會兒帶你上七星觀求些藥去。”

“噢,大伯你看。”沈靈竹這次放心的走到前邊,右手整個腫起老高,“本來想跟二姐一起學做烙餅,現在吃都拿不起筷子。”

沈淮也挺心疼的,承諾到家後立刻走山腳的近道去求藥。

實話講,她很不信任大伯所說的近道,但到達家門口時,她又看見七八匹馬從溪邊向下遊走。

沈靈竹十分確定,這和之前看到的絕不是同一批,看來大伯口中的小近道也挺方便的。

而在半個時辰後,她已經站在七星觀內,大伯請道長幫忙看過她傷,就單獨與之辟室而談。

沈靈竹在傷處清理完包紮好之後,還不見大伯出來,就與師姐又逛到山門外。

這地方比不得大滶店真武廟的熱鬨,但環境清幽山水成趣,站在觀門口,就可縱覽鬱鬱蔥綠,山澗瀑布。

她和師姐道:“原來我們房前的溪水,是從這裡流出的。”

“嗯,過來上香。”師姐給她眨眨眼,兩人再次回到前殿請了香後,以極為標準的道門禮儀上香叩拜。

她們默念著經文,虔誠的希望原身兩姐妹能有個美好的歸宿。

從前沈靈竹寄養回龍觀時,每日裡都有跟著做早課,她們還稚嫩的臉龐上,誦經時帶著一抹空靈之息。

玄靈子送沈淮出來時,恰好看到這一幕,他一眼就看出兩個孩子比以前打醮時,更規正的儀態。

特彆是大的那個,每每誦完一節敲擊手磬的動作,實在過於嫻熟。

他不動聲色微微側耳,居然聽到沈靈竹誦的是太乙救苦寶誥,且字字不差。

莫非沈老居士往生這幾年,兩位小居士常常為她超渡,以期位列仙班?

待到兩人誦經完畢起身,玄靈子不禁讚道:“兩位小居士頗有慧根,日後可初一十五可常來走動,給家人祈福為自己積善因。”

“見過道長,弟子有個不情之情,還望您允準。”師姐聞言,隨即以家人近來曆經磨難身體多有虧空為由,想來道觀請教調養身體之法。

“妙竹。”沈淮對她搖搖頭,曆來養身與醫術相通,為某些不傳之秘。

而玄靈子還在斟酌之時,沈靈竹仰頭道:“我二姐會背好多好多藥經。

府城保和堂錢老大夫還考究過,說二姐隻差多多給人看診,以累積經驗。”

“噢?”玄靈子低頭看這個特彆為姐姐驕傲的小女孩,不禁笑道:“會背不見得會用。”

“會的會的,我們在路上還救過一個產婦,是正生孩子不是剛平常時侯噢。

穩婆都說沒氣兒,二姐上去就把人給救醒過來,母子平安。”沈靈竹還要拉上大伯做保。

沈淮立即解釋道:“她沒做什麼,不過恰逢其會罷了。”

孩子對醫書感興趣學些養生之術是不錯,起可以自救,但他可不想讓人把妙竹當成穩婆一樣的存在。

三姑六婆是拿不到台麵上講的,但自家小侄女不懂這些,一個勁兒誇耀姐姐的能乾。

什麼上山采藥,和神農一樣親嘗百草,什麼為小羊小兔診治,菩薩一樣心地。

在沈靈竹說到師姐會拿針給生病的她放血,一天就好了,比吃苦藥還管用時,師姐按住她的頭,示意可以暫停。

並道:“舍妹誇大了,救助產婦生子是大夫的功勞。

我僅僅是以渡氣、針刺十宣之法,為產婦爭取到大夫趕來的時間。”

玄靈子大感意外:“這麼說,你還會針法?”

師姐頷首,“略通,前幾年祖母因病謝世後,我一直想著,如果自己像話本裡的神醫一樣,能夠妙手回春多好。

那樣,我們就能多些時間與祖母共敘天倫。”

“嗯嗯,所以二姐這幾年天天翻看醫書,不懂的地方,就趁你們每月義診時,悄悄看。

而且還用紙筆記下好厚好厚的東西,就是現在都沒了。”反正抄家後東西一定會散佚,沈靈竹不怕查。

卻不料師姐腳尖輕輕踢她,還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祖母說不懂就多學多琢磨,筆記上都是我未曾學通的地方。”

笨竹子,進家後隻顧去看廚灶壘好沒,根本未曾注意到大伯從車上搬下一箱書。

她又轉向沈淮道:“大伯,我喜歡學醫,就跟其她喜歡針織女紅一樣。”

“這……”養生健倒還罷了,涉及到醫術沒有帶靠自己死記硬背,會誤人性命的。

沈淮沉吟片刻,道:“我們回去與你大伯母議一議,再說可行?”

師姐內心有點失望,她倒不是非得來七星觀學醫,而是希望每隔兩三天能自由出來,好尋些安身之策。

“大伯,二姐,道長還沒有表態呢?”沈靈竹滿臉希望看向玄靈子,“要不,您考考我二姐?

將來我二姐變成好厲害的神醫,七星觀就是她的師門。”

玄靈子不禁哈哈大笑,這小孩兒太能自說自話。

不過,他轉念一想還是開口說:“願聞九針之解,虛實之道。”

師姐立刻對曰:“刺虛則實之者,針下熱也。……徐而疾則實者,徐出針而疾按之。言實與虛者……”

好長一塊話沈靈竹有聽沒有懂,但道長越問越多,師姐答的順暢無比,引來好幾位道士的圍觀。

就連大師都聽的頻頻點頭,唯有她抹抹不存在的汗,眼裡冒著暈乎乎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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