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千羽凝望滿朝文武,心中自是五味雜陳。
此刻,朝局波雲詭譎,文臣武將難以同心,邊境十國陳兵,黎民百姓身陷戰火,可如今皇室凋零,能臨危受命,挽狂瀾於既倒的,恐怕僅餘她一人耳。
她一步一步,在朝臣的呼聲中,登上宣政殿的高台,高台一如往常,隻有寥寥數十階,可如今每登一階,都如身負千鈞。
奈何她早將芳心暗許社稷,焉懼前路艱險困苦,即便是九死一生、粉身碎骨。
她站在高台上,站在鬥篷男子的身旁,微風拂動她的長發,刮過她青澀的臉頰,她的雙眸從未有過如此堅決。
她望著眼前的狼藉,雷厲風行,迅速調兵遣將,一麵命文臣整肅吏治,一麵令武將馳援疆場,以穩固時局,救邊境百姓於水火。
諸般事畢,穆千羽這才轉身,望向鬥篷男子,笑道:“不知仙長,可願賞臉入殿一見?”
鬥篷男子微微一愣,不想當場出言婉拒,可他轉頭回望,二人對視之際,穆千羽殷殷期盼,雙眉緊蹙的楚楚可憐,讓他一時難以拒絕。
穆千羽見鬥篷男子猶豫,頓時一展愁眉,滿心歡喜的伸手,再邀鬥篷男子入殿,鬥篷男子無奈,隻得抬腿邁入大殿。
鬥篷男子在前,穆千羽緊隨其後,皇家守衛正要跟隨,穆千羽轉身道:“百步之內,不得留人!”
皇家守衛領隊微微一愣,見穆千羽目光淩厲,親自將大殿高門輕掩,而後命衛隊率人,將宣政殿周圍清場,百步之內不得容人。
宣政殿高大空曠,本為朝臣議政之所,此刻卻是一片寂靜,四周殿門高窗緊閉,隻有鬥篷男子和穆千羽二人,對立在大殿當中。
四下無人,穆千羽突然雙膝跪地,滿臉儘是感激之色,磕頭拜道:“感激仙長仗義施手,救我於屠刀之下,也是救沙丘國將傾之時。”
鬥篷男子微微躬身,示意穆千羽起身,說道:“陛下何至於此,陛下言重了!”
“若非仙長高義,我恐怕早已成了刀下孤魂,沙丘國也會被四王叔出賣,生靈塗炭,黎民百姓流離失所,直至疆土皆失。”
“陛下忠心為國,自有上天相助,我不過區區過路修士,不忍再見屠戮,僅此而已。”
穆千羽心思細膩,此番屈尊跪拜,實則是想探得仙長身份,誰知鬥篷男子滴水不漏,隻道自己乃一介修士,途經此地,一時抬手而已。
穆千羽並未氣餒,繼續說道:“我本柔弱女子,並無獨尊之心,不知仙長是否有意,願與我共享沙丘國,共同治理沙丘國?”
鬥篷男子哈哈笑道:“我若貪戀權位,適才的禪位詔書,恐怕就不會為陛下而書,如今登臨帝君之位的,恐怕也不會是陛下了。”
“仙長大恩,我自當銘記於心,仙長大義,沙丘國必將感恩戴德。”
“陛下不必如此。”
穆千羽故作深沉,低頭裝作苦苦思索狀:“不知為何,我望見仙長的一刻,便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我從仙長目光中,總能體會到隱約的熟悉,敢問仙長,我們可是舊時曾識?”
鬥篷男子微微轉身,舉目望向大殿穹頂,淡淡說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仙長,這麵罩銘刻龍紋,充滿了威嚴,定是出自名匠之手,我有心瞻仰一番,不知仙長可否賜見?”
鬥篷男子隻是一眼,便望出了穆千羽的深意,他悠悠說道:“陛下想一覽真顏,無可厚非,隻是我有言在先,數日過罷,陛下自會知曉,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穆千羽垂頭喪氣,說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等上數日,不過仙長適才有言,欲踏平流沙仙宗,可有十足的把握?”
鬥篷男子搖了搖頭,斷然說道:“未有!”
“容我派出精甲重兵襄助,與仙長一齊攻打流沙仙宗如何?”
“不必,流沙仙宗修士眾多,陛下的精甲重兵實難發揮,再者十國陳兵縱掠,陛下還是將重兵遣往邊境,驅除外寇為好。”
“精甲重兵雖無大用,卻是可以搖旗呐喊,以壯仙長之聲威。”
“有我一人,足矣!”
“我雖未見仙長容貌,卻從仙長的語氣中,得知仙長年紀尚輕,非我小覷仙長,實在是那流沙仙宗的宗主,乃老謀深算的狐狸,我隻是擔心仙長著了他道。”
“如今流沙仙宗之主,可還是齊浩?”
“正是,仙長可是與他結有深仇?”
“血海深仇,不死不休,我踏平流沙,正為此人!”
“沙丘國中,原有四大仙宗,那年四宗會武,齊浩假借神脈之機,挑起多方事端,趁機網羅四宗合一,合一的仙宗仍取名流沙,齊浩也如願的成了首位大宗主。
流沙仙宗愈發聲勢浩大,齊浩也是日益囂張,自此,他不遵帝君之令,不聽朝廷調遣,甚至不斷欺壓百姓,早已成為了沙丘國一害。”
“恰好,我替陛下根除一害!”
“仙長修仙之人,難道對我適才所說的神脈,沒有一點點的好奇嗎?”
“仙道渺渺,神脈惶惶,大千世界,分類繁雜,有何好奇”
穆千羽心中一凜,眼神悠遠迷離,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一時說不上來,她努力壓抑心中激動,努力噙住眼眶熱淚,努力控製周身的顫抖。
穆千羽握緊雙拳,故作鎮定道:“仙長既不願享國,又無需重兵襄助,那沙丘國的虛職,總不能再辭了罷。”
鬥篷男子推了推麵罩,笑道:“不知陛下,欲封我何官職?”
“國師爵同大將軍,受沙丘國萬人膜拜,卻無實際職務,仙長有此爵位傍身,行走在沙丘國內,也可省去不少麻煩。”
鬥篷男子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我若再辭,倒顯得不近人情了。”
穆千羽背對鬥篷男子,喜道:“多謝仙長成全。”
二人短暫的沉默,讓原本空曠的大殿,更顯肅穆和寂靜,片刻之後,鬥篷男子向著殿門移步,說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動身了。”
穆千羽身形未動,而是緩緩說道:“此去一路凶險,還請仙長保重。”
鬥篷男子理了理鬥篷,伸手輕輕揮動,那厚重的高闊殿門,隨即自動左右開展,鬥篷男子雙手沒入鬥篷,正大步的朝廣場而去。
待鬥篷男子離開大殿,離開大殿廣場,穆千羽這才拭去淚水,奔向大殿門口,朝著鬥篷男子遠走的方向,舉目深情遠眺。
她憑欄細語呢喃:“二哥,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