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永州苦笑一聲,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說陛下偏心,那倒也不至於。隻是不知道陛下讓軍部轉業這件事,是一時的還是長期的。大夏是沒有這種顧慮的,一般來說,都是有品階的武將,才會身兼數職,比如散官。武將兼職文散官,文臣兼職武散官,這都是一種認可。”他這是提醒陸源。陸源當然明白,道:“大秦沒有散官,也不需要散官。”一般來說,各個朝代都沒有退休這種說法,致仕一般都是老掉牙了,實在是熬不動了,才會主動致仕。當官這總誘惑,一般人舍不得放手。當然,這些老東西是不可能一直霸占位置的,總要給新人位置,所以散官出來了。這種無權無實的散官,是一種榮耀,也算是變相的退居二線。他繼續說道:“大秦這麼多人口,全國官員不足九千,地方衙門,有職位的小吏加一塊不足二十萬,這夠做什麼?朕早就說了,要推行新法,你們還在這裡跟朕斤斤計較。中土這麼大的地方,你們吃得掉嗎?吃不掉還舍不得吐出來,是不是太霸道了?”眾人被罵的不敢吭聲,看得出來,皇帝生氣了,但是生氣又如何。蛋糕就這麼多,分一點出去,就少一點。最關鍵的是,滿目擴充小吏,掣肘就更多了,拿什麼養?還不如像以前一樣,衙門裡的位置就那麼多,大不了手下養一些臨時工,出事了抓人頂包,沒事的時候獨享這些資源。原本屬於十個人的資源,分給二十個人,誰能願意?蔡永州也在斟酌,有些話說了,會很麻煩的。但是很快,他就打定了主意,說道:“陛下說的是,大秦不同任何朝代,既是新朝,自要有新氣象。不過臣以為,應該先頒發秦典,隻有秦典頒發後,才有法可依。當然了,陛下為那些殘疾軍人謀生,也是一件好事,微臣覺得,這並不偏心!”“蔡永州!”曹文虎愣住了。不少人都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他。“叛徒!”“諂臣!”“就知道拍皇帝馬屁,走狗,出賣文官的利益!”眾人都小聲罵了起來。彆看文臣內部不團結,但是觸及到集體利益,天然的站在同一條線上。陸源看的真切,內心冷笑連連,這就是他要防備這些降臣的原因。連曹文虎這種老人都被影響了,更彆說其他人了。說句難聽的,天下太平的時候,這些文臣就是最不穩定的因素。朝代更迭,王朝末年,看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軍備鬆弛。為什麼鬆弛?還不是因為這些人弄得。當然,這麼說有失偏頗,但蔡永州已經解釋了原因,士大夫向往文武雙全。文可以包含武,但是武不可以代表文,這是天然的鄙視鏈。“你接著說,朕想聽聽你的看法。”陸源淡淡一笑。蔡永州心下歎息,全然不顧周圍人的謾罵和冷眼,繼續說道:“其實軍部的人轉業過來,這已經算是文職了,就算不得武職了,跟那些從學校畢業的學生沒有太大的區彆。而且這些軍人,都是為國家奮戰過的,流過血,流過汗,無論是忠誠還是紀律性都更強。他們有更強烈的國家觀念,關鍵時候,也能更好的教化地方。但歸根到底,原因隻有幾個。”聽到這裡,那些謾罵的人也停了下來,豎起耳朵聽,他們倒要看看,這個叛徒能說出什麼花來。陸源也饒有興致的看著他,並沒有出聲打斷。“文臣有文臣的體係,現在京城裡這麼多學校,這麼多學生,每年畢業的人那可是一個龐大的數字。軍部每年固定的人數少還好,可據臣所知,那每年因傷退下來的人可不是一個小數字,長久以往,哪有那麼多位置啊?是,國家剛打贏了勝仗,地方人手是不夠,但是也不能急病亂投醫。曹尚書也是一心一意為國的。這真不是他的錯。就算暫時把軍部的人頂上去了,那也還不夠用,最多緩解一二,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朝廷想要培養自己的人才,那需要幾年,乃至十幾年,才能培養出合格的人才來。陛下既不願意用那些人,又要快速成效,說實話,這不現實。縱觀朝代更迭,王朝興衰,都涉及到倆字‘人才’。所以臣覺得,這件事根本就是陛下沒有給大家一個交底。當然,臣是非常讚同陛下的命令的。軍政分離是好的策略,但是誰又敢說分的徹徹底底的?雙方本來就是相互依靠,又互相牽製的存在。”不少人眼中的憤怒褪去,反而開始思考起蔡永州的話來。這個宮殿裡,不缺乏聰明人,但是沒人敢當著皇帝的麵把話說的這麼透徹。蔡永州算是蠍子粑粑,獨一份了。曹文虎也苦笑一聲,這話打死他也不敢說啊。楊濤眯起了眼睛。孫無忌卻是若有所思。蔡永州說這一番話,代表的可不僅僅是他自己,更是他身後那一眾的大夏降臣。他猛然醒悟過來,他知道蔡永州為什麼要說這種話了。信任!博出位!隻有昏君才會喜歡拍馬屁,而明君最喜歡的是人才。皇帝想做的事情,從來都不會主動說出來。現在皇帝要台階了,蔡永州就跪下,給皇帝當台階了。被眾人敵視那又如何?他又不是一個人,他的成功,那就是大夏人的成功。想到這裡,他咬牙出列,“陛下,臣也以為,這件事該落到實處,軍人受過訓練,無論是忠誠和素質都有保障,而且,臣也知道,軍部一直都有掃盲的習慣,所以軍隊人人都能寫能讀,這一點,就保證他們有了治理基礎。最重要的是,這些人是忠於朝廷,終於陛下的。不管文武,隻要忠心耿耿,都該被重用。”他這話也算是一語雙關了。但是他身後那些人都傻了,一個個瘋狂給孫無忌使眼色,但是孫無忌可不搭理他們。錯過這次機會,他們想要出頭,還不知等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