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源從來就不是冤大頭。這麼說或許太心機,但他很早就知道趙蒹葭的身份,卻一直沒戳破,是有自己考量的。比如,一開始他就給了大量的許諾,那根本就不是正常人會做的事情。一次風流,五年苦守,真見麵了,還抱著孩子出現,換誰不警惕?要是陸源真如同表麵那麼容易輕信彆人,他就該死。要不是歡歡實在太像陸靈芝了,陸源根本不會深入接觸。他隻能一邊穩住趙蒹葭,一邊去調查真相。其實,他還隱瞞了一個最重要的事情。馬三寶!那老太監真以為自己掩藏的很好,要是牛大緊連最基本的搜身都不會,陸源早死一百次了。當初的北涼城號稱鋼鐵堡壘,舉世皆敵,卻無人能攻破,靠的是什麼?是陸源的謹慎,可嚴防死守,在看不到的地方,一直都有戰爭。他要真的輕易相信,就不配當這個大秦皇帝。趙蒹葭來曆太神秘,陸源隻能穩住她,要不然,那五百萬兩銀子,他怎麼舍得砸下去。真以為北涼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陸源從沒忘記苦難的日子。最艱難的時候,他吃著野菜梆子,就這涼水,穿著破衣服,冷了就被那些百姓圍在最中間,像企鵝取暖一樣。要是陸源真這麼闊綽,大秦積攢不下這麼大的家底。他的闊綽隻對自己人。那五百萬隻是一個引子,如果趙蒹葭隻是一個普通的大戶人家千金,那也就罷了。五百萬兩隻是他買斷的錢。可她不是,趙蒹葭無數次的試探,拉扯,企圖給他洗腦。在陸源毫不留情拒絕後,所展現出來的冷淡和惱怒,絕不是裝的。他所做的一切,有試探,有作為人最基本的良知,還有一些陰暗的東西。但是做人論跡不論心,若要論心,這世上找不出一個好人。他對得起趙蒹葭了。如果非要強行解釋的話。那就是如同老陸說的那樣,他做的任何一件事,單獨拿出來,都能堵天下的悠悠眾口。很顯然,老陸看穿了他內心深處,真實的想法,才會說他不理性。但是陸源心裡膈應!“爹,我很清楚自己未來要做什麼,我注定不會向那些人妥協的,聯姻與我而言,隻會消磨我心中的銳氣。大秦的將士,是不屈的,是天下最強的,我們不靠聯姻來強大自己。我與趙蒹葭之間糾纏了一年,這一年多我從未有一次是舒心的。她一直在試探我,在這期間,她有三四次拿孩子來威脅我。若非孩子長得像咱們陸家人,就現在的手段,根本無法證明她是我陸源的孩子。這麼說或許太過薄情,可她所做的一切,讓我覺得,孩子隻是籌碼。如果她真是個聰明人,早該真誠了。我選的皇後,大字不識一筐,隻會捉刀,舞刀弄槍,但是她真誠,我與她同床共枕,可以把後背交給她。我可以一眼看穿她,因為她未曾隱瞞我。真誠,永遠都是必殺技。虛假的情義,讓人作嘔!縱然很多人說她身份地位,無禮儀,無儀態,可她依舊是我心目中的皇後。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說到後麵,陸源幾乎一字一句咬著牙齒說出了這句話。陸啟山深深的看了兒子一眼,那倔強和不屈,更勝於他。陸源說出這句話,必然是經過多次的試探和深思熟慮的。正如他所言,趙蒹葭已經從他心裡的第一順位,順出了他的心。“沒得談了?”“讓她自己來。”陸源說道:“還有,您彆在離開大秦了,我不會讓您走的。”“你強留我,那我此前的辛苦不就全都白費了?”陸啟山道:“這件事該有個結果了,你放心,我不會有危險。”“爹,我不在乎一個女帝,但是我在乎您,要是您有什麼事,我此生都不會原諒自己。”陸啟山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滿是笑意,“你比我強得多,你有一點最好,縱閱儘千帆,依舊可以真誠待人。這一點我自愧不如,要是有一天,你爭霸天下,連人性都沒了,那必然會走入極端。”“那您不走成嗎?”“你知道的,這高城關的住我的腳,關不住我的心,你弟弟尚知道投軍為兄。我這個父親,難道不能為兒子賣力嗎?我這一路進來,大秦的繁榮遠超我的想象。我無法想象,你吃了多少苦頭,才換來的今天。我內心是後悔的,是痛苦的。當年把你送走,我一度想要把你追回來。但是我很驕傲。你活下來了,還活的比所有人都好。”陸啟山滿麵紅光,無比的驕傲,他這個硬派的父親,當了二十多年的父親,從未如此直白的誇獎過任何一個孩子。可今天,他不僅說了,還眼眶濕潤,帶著顫音,他的手一直拉著陸源的手,未曾放下過。無數人曾在陸源麵前誇讚過他,可陸源從未驕傲過,隻是一直鞭策自己。而這一刻,他鼻酸了。上輩子,他沒有享受過父母的疼愛。而此刻,被父親認可,那內心深處壓抑已久的委屈和痛苦,猶如決堤一樣,浩浩蕩蕩。“我能保護你們......”陸源哽咽!父子兩無語凝噎,但是那股為對方設身處地著相的溫情,卻在兩人的心間蔓延流淌。都說母愛如水,父愛如山。如果翻過那一座山,你才會知道那愛有多深沉。陸啟山拍了拍他的臉,“等著,看爹給你掙一份事業,要是你爹沒本事,就回來當太上皇,鬥雞遛狗,養尊處優!”那種感覺就像是遊子在外受了委屈,隻能回家繼承家業一樣。陸源忍不住哈的一笑,“好,那兒子等著!”今日,他跨過了父愛的山,成為了另一座險峻的山才發現,他依舊需要仰望父親。大抵是,所有孩子人生中第一個崇拜的都是父親。質疑他,理解他,成為他!父子兩相視一笑,“來,喝酒!”陸啟山給他斟了一杯酒,“這一杯酒,爹祝賀你功成名就,也祝你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