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樹林兩口子中意趙婉晴這個兒媳婦,雖說自家有恩於她們趙家,這趙婉晴還是個啞巴,但也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
所以就在自家院子裡新蓋了間土偏房,找木匠打了幾樣家具,又找李婆子掐算了個黃道吉日,在自家置辦了幾桌像樣的酒席,這婚就這麼張羅著張羅著,就結完了。
入洞房那天,陸海急的就像是個要偷油吃的耗子,上躥下跳的,可都是第一回,這著急之餘,更多的是害羞和生澀。
看著陸海一個大男人紅著臉,想進不能進,想退不能退的樣子,趙婉晴被逗得掩麵一笑。
她這嬌羞一笑可把陸海這把乾柴點出了火,折騰了一晚上,聽那動靜,李雪梅都直在被窩子裡打癢癢。
敗家爺們,都是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差距咋就那麼大。
這日子消消停停的過了一陣子。
可也不知道這村裡從哪刮起了一陣邪風,說趙老爺子隻所以在臨終前要把自己的孫女嫁到陸家去,不是為了報當年的恩情,而是早有預謀的。
這趙婉晴當年在縣裡上學的時候交了一個男朋友,倆人恩愛非常,就因為男方家裡嫌棄趙婉晴是個啞巴,就硬生生把這姻緣給拆散了。
八幾年的時候,個彆村裡還都很封建,這黃花大閨女沒出嫁就和彆的男人勾當上了,這傳出去可是丟臉的事兒,甚至被扣上個小娼婦的帽子也說不準,趙老爺子就怕這事兒捅出去以後自己這個啞巴孫女更嫁不出去了,所以就在自己臨終前給孫女安排好了婚事。
原本是老爺子窮儘心思給孫女未來做打算,可傳到外人嘴裡就變了味,說趙老爺子是恩將仇報,自己孫女婚前就不檢點,和彆的男人勾三搭四,事後怕孫女嫁不出,才在死前抓個冤大頭,給自己孫女托底。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事兒在十裡八村越傳越邪乎。
本來娶個啞巴媳婦兒,陸海這心裡就憋著一口氣,這回更是直接爆發了,把火氣都撒到了趙婉晴身上,還委屈自己沒結婚前就被扣了個綠帽子,是村裡人儘皆知的綠蓋王八,對趙婉晴說打就打,說罵就罵。
可打歸打,罵歸罵,這該辦的事兒他是沒少辦,很快趙婉晴就懷孕了,十月懷胎,生下了個健康壯實的女娃娃。
這趙婉晴還沒出月子呢,陸海就張羅著再生個男娃,把自己這血脈續下去,趙婉晴不願意,氣的陸海打了她一頓。
月子沒做好,趙婉晴這身子也越來越虛,陸海對她除了每天都要張羅著生個男娃娃外,就沒有任何的關心和疼愛。
她的生活仿佛掉進了一個黑暗的冰窟,她甚至連大罵的權利都沒有,所有的委屈和怨言都彙成了夜晚濕了枕頭的淚。
陸海平日裡也不掙錢,就和一群狐朋狗友鬼混,不是打牌整宿整宿的不回家,就是在外麵喝的爛醉如泥,拉著趙婉晴沒羞沒臊的好一陣折騰。
他不掙錢,可奶孩子過日子處處需要錢,而且他打牌常常輸,甚至把趙婉晴從娘家帶來的一對銀鐲子都輸進去了。
自己生的孽種,隻能自己擔著了,陸樹林兩口子就隻能掏出家底接濟自己這個敗家兒子。
可陸家家底本就不多,一來二去就被陸海給掏空了,這日子更是捉襟見肘,甚至連悠悠生病都拿不出錢來,還要趙婉晴跑回娘家去借。
日子窮不怕什麼,可陸海連想要把日子過好的心都沒有,趙婉晴對這場婚姻早就是失望透頂了。
在最後一根稻草壓上來的時候,她選擇了帶著女兒自殺。
她抗爭不過命運,隻能選擇親手了結這苦厄的命運。
……
我就是個畜生!
種種回憶湧上心頭,陸海抬手給了自己一耳刮子,悔恨的淚水從眼眶奪出。
他不顧一切的奔向了後山樹林。
黑森森寂靜的樹林隻偶爾會傳來幾聲蛇叫蟬鳴,異常瘮人。
他高喊著婉晴!悠悠!
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樹林子裡搜尋。
忽然地,一棵樹刷刷的傳出了動靜,像是有人在上麵。
陸海心頭一緊,那樹枝晃動的刷刷聲是從不遠處傳來的,他兩步並作一步,順著聲音著急忙慌的上前,可那聲音卻變的越來越淺。
天已經黑透了,好在一輪皓月伴著星星格外的明亮。
陸海借著月光,在樹林裡穿梭尋找。
找了好一陣。
一道稚嫩軟糯的女童聲音劃破了長空的寂寥。
“媽媽好棒,杏子酸酸甜甜的,多摘些,給爸爸嘗一嘗。”
砰!
陸海的心被猛烈的撞了一下。
瞬間,淚水就已如注。
是女兒悠悠。
這丫頭才三歲,平時就嘴甜的不得了,被趙婉晴經管的白白淨淨,也隨了她的花容月貌,粉嘟嘟的小臉蛋,黑葡萄似得眼珠,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小梨渦,很惹人愛,是個小美人坯子。
妻子和女兒就在不遠處。
幸福就這樣從天而降。
這樣的失而複得,陸海早已控製不住內心的激動與喜悅,他慌亂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瘋了一般朝著不遠處的那棵野杏樹狂奔而去。
咻的。
一道纖弱的身影印入了他的眼簾。
那銀色的月光下,趙婉晴正一臉認真的挑揀著地上黃綠參半的野杏子,挑到好的,就放到悠悠的小花口袋裡,即使她不會說話,可那臉上的笑容依舊讓人心醉。
陸海看癡了。
這麼美的媳婦兒不好好捧在手心裡寵著,自己上輩子是失心瘋了嗎?
該死!
一個黑影吞了過來,樹下的娘倆嚇了一跳,趙婉晴趕忙把悠悠護了起來,她怕的很,怯生生的眼神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要心疼。
可悠悠這孩子倒是一點不怕,撲閃著大眼睛,想要看個究竟。
等看清了,小嘴一抿笑了起來,奶聲奶氣的道:“爸爸是在和我們玩捉迷藏嗎?”
趙婉晴也看清了陸海的臉,閃動的眸子一沉,貝齒死死咬著紅唇,無聲的在訴說著對陸海的怨氣和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