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珈出師未捷,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未曾氣餒。
梁家這事,最便捷的途徑當然就是求陸階幫忙。
隻要他肯幫,這事兒就不可能辦不下來。
嚴家當年真正針對的是內閣大學士楊承芳,梁珺隻是被楊承芳牽連,像梁家這樣擔著莫須有之罪的臣子何其之多,如果陸階肯出麵,嚴家不至於死磕著不放。
但恰恰問題就在於,陸階肯不肯幫這個忙?肯不肯為了她這個當女兒的去跟嚴家討這個麵子?
陸珈覺得應該去試一試。
結果他真的不肯,無非意料之中。
“姑娘回來了?”跨進院門之後,青荷就迎了上來,“操勞了這一整日,該早些歇下了。
“老爺許了姑娘協理中饋之權,按常理,明日一早就該上正房理事了。”
陸珈聽到這茬,心思立刻從梁家之上繞了回來。坐下吃著飯,外頭又有喊“姑娘”的來了,卻是銀柳走了進來。
“姑娘,您交代我打聽的事情,我好像打聽出點眉目來了。”
銀柳目光炯炯,一進門就興奮地湊到了陸珈的身邊。還沒等陸珈開口,她便迫不及待的說道:“我找到城裡最熱鬨的幾家茶樓蹲了一輪,又找了幾個茶樓的老夥計打聽了幾嘴,聽說京城之中但凡有今日那人那般高大的子弟,都是武將之家。”
這是當然!
你想想那小子那麼粗壯的肌肉,能是舞文弄墨的文官之家養出來的兒子嗎?
陸珈立刻連飯也不吃了:“那他到底是哪個將軍府的?”
“您彆急呀,”銀柳道,“我想著滿京城那麼多武將之家,要是一個個去找得找到何時?
“就又照著他的線索慢慢打聽,最後鎖定了三家,一個是昭毅將軍府李家,一個是翼國公林家。再有一個,便是太尉府沈家。這幾家都有兩個兒子。”
“沈家?”
陸珈腦袋裡驀地抽抽了一下。她跟沈家唯一有交集的是遐邇樓那回。
“沒錯!”銀柳點頭,“這三家之中,又以沈家二公子最為貼合今日這人。因為沈太尉正月才回到京城,一起帶回來的沈二公子,據說是從小就生長在邊境,從來未曾回過京城。
“也就是說,沈二公子不但會武功,而且不會京城口音,換句話說,跟今日我們遇見的那人已經有八九分像了!”
陸珈立刻道:“你是怎麼鎖定沈家的?!”
“京城裡的人都知道啊!”銀柳情不自禁的抬高了下巴,“太尉府位高權重,如今是朝中唯一有實力與嚴家抗衡的權臣。
“沈太尉在對外作戰之事上與皇上意念相同,在戍邊之事上皇上對他依賴不已,這已經是滿京城都知道的事!”
沈家的地位如今有多高,陸珈能不知道嗎?
陸家在陸階經營之下,雖然也快速躋身一流文官之列,可在陸階之上卻還有個嚴家。在武官之中,沈家若不稱第一,就沒有人敢稱第一了!
可是沈博這人從不卷入朝黨之爭,他不入內閣,也不給任何人打抱不平,隻會一門心思研究它的地圖!
所以兩世以來,沈家從來未曾進入過陸珈視野。
哪怕就是和皇帝有著過命交情的錦衣司指揮使賀平,並不需要清靜拉攏任何一方,在陸珈眼中,賀家都比沈家更為耳熟!
沈家大公子身殘體弱,又目高於頂,鮮少在人前露麵。
至於沈家的二公子,的確聽說是從邊關帶回來的,外人都說是多年離家在外的沈博生下的私生子。
這位二公子是何等樣人,外頭傳說的少,因為前世據說沈家內宅頗為不平靜,沈家長子雖然體弱,但卻手段狠辣,硬是把這位二公子摁在內宅,沒讓他上朝堂擔過一官半職。
以至於陸珈當了嚴家三年孫少奶奶,一次都不曾見過這兄弟倆!
可銀柳卻說,幾次出現在他們周圍的這個少年,他就是沈家的私生子!
如果這少年是沈家二公子,那他們大公子——
“秦舟!”
陸珈腦袋裡突然有個雷炸開了。
身殘體弱的沈家大公子……
第一次見麵時,瘦弱不堪臉色蒼白,就因為幫陸珈趕走了幾個混混,然後體力不支倒在他腳下的秦舟!……
陸珈的臉色瞬間也白了。
秦舟就是那個傳說中不食人間煙火的沈家大公子?
“姑娘!”銀柳趕緊把她扶著坐下,開始後悔自己吐露的太多,“到底是不是沈家二公子還不確定,說不定隻是巧合!”
一看她家姑娘這個臉色,銀柳就知道她跟自己想到了一處!
她認識秦舟的時間當然不如路珈認識他的時間長,但關於這位秦公子的事情,尤其是關於他們倆認識的經過,他早就在謝誼和李常的口中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好嗎?
今天那個少年已經有那麼多貼合沈二公子的特征了,再加上沈家大公子體弱多病,那少年又兩次都暗中跟隨何渠和秦舟,這答案不是就付之欲出了嘛!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秦舟,不,沈大公子豈不是把姑娘給騙了?
“我知道了,”銀柳正慌著呢,陸珈又喃喃出聲了,“原來是他……
“上次在遐邇樓,合著並不是巧合,是他故意讓身邊人點我上去侍茶,好讓我能夠上樓接近我爹!”
銀柳訝然。
燈光下陸珈定定坐著,一雙目光卻比燈光還亮。
“既然他是沈公子,那郭翊去潭州,當然跟他也是一路的。所以在潭州府衙,郭翊看到何渠唐鈺的時候,他才會突然之間傻成那樣。”
從前所有閃現過、但又被陸珈刻意壓下去的那些的不對勁,此刻都被拎出來了。
她喃喃地自說自話,聽到動靜後陸續圍過來的青荷她們,縱然沒有經曆過她說的這些,也已經聽出了緣由。
青荷剛想說點什麼,陸珈又往下道:“之前我們猜測過的宋家也實力不弱,在吉王府也可能討到不小的麵子。
“可沈家實力猶勝於宋家,自然辦下來更不會有難度。
“所以但凡是我想做的事,一路都順利的不得了。
“有當朝太尉府的大公子暗中撐腰,我又怎麼可能不順利?
“他本來就是貴胄,假裝貴人騙張家幾個錢,就更算不得什麼難事了!”